黄北大吃一惊,鸡皮疙瘩竖起。分明坐在阴暗的牢里,却觉背如同正被日光灼烧,无比炽热。他早就自问过:到底想不想脱离囚徒身份,继续在江湖闯荡?再不济也可找艘独舟,随便沿条溪顺流而下,躲进深山,过个自给自足的桃源生活。他起初只是自问,却忍不住幻想离开牢笼的斑斓生活——他是想出去的。
刘宗朴见他犹豫,已经心知肚明:“老黄,等狱长离开,我们就带着暮槿一同逃离这里。”
“逃?”黄北哂笑,“这可江淮大牢,四周都有士兵把手,哪逃得掉?”
“是人就会出错,总会——”
脚步声接近,牢中的三人立马换了副轻松姿态,聊着今晚有什么伙食。
几个巡视匆匆从牢房前走过,随后远处传来一阵吵闹,再后来三个死囚戴上枷锁,拖着沉重地步伐走出地牢。黄北他们所在的牢房靠近刑场,能从侧窗依稀窥见远处的景象。
这几年,他们已经看过无数人脑袋落地的情景,但大多是秋冬时节,几乎没见过夏天杀头的场景。三个汉子颇为好奇,贴在牢门边,极力看着远方的景象,想看看那三人到底是何等人物,能有这样的待遇。
艳阳高照,刑场的黄沙被夏风卷起,窗外一片朦胧。阳光投进的光像刀一样把玻璃划得花白。他们依稀听到判官在高声说着什么,大抵是那些人犯下的罪行。
话毕,犯人们被推上断头台,他们哆嗦着,脖子架在始终黝黑锃亮的石狮口上,被锋利的牙齿划出道道血痕,鲜红的血珠从伤口里缓慢流出、聚集、最后滴落进狮子口里。苏留风长叹声气:这三人早就被吓破了胆,并没什么非常之处。他没了兴趣,走到了牢房另一边,还没动几步,就立马呆在原地:“看!那可是暮槿?”
他站在黄北两人的对面,恰巧能看到官员们的席位。
黄北和刘宗朴听后也赶忙凑过去。被红漆涂抹的观席中央站着的正是狱长苏青伏,他头戴乌纱帽,身着漆黑官府,上面纹有“狱”的锦缎大字,藏在窄袖的双手自然垂在裤边。而他身旁,露出个小小的脑袋。他们绝对不会看错,那正是年仅五岁的苏暮槿。
“苏青伏,他竟然让这么小的孩子看行刑!?”刘宗朴气汹汹,一巴掌拍在泥墙上。
“唉,迟早的事。”黄北说道,“狱长养她可就是为了用她打天下。”
刑场寂静,刽子手持刀立在死囚身旁,双手举起鬼头刀,随时预备砍下手下的头。
苏暮槿在远处观望,从未有人跟她说过杀人之事,但她看见那大刀在半空中明晃晃的,手心也不免渗出汗液。
“暮槿,这就是我昨日同你说过的事情。”
“杀头。”苏暮槿回应。
苏青伏半蹲在她身边,看着眼前女孩的眼神如此童真无忌,不忍抚摸她那柔软的短发:“如今天下暗流涌动,民不聊生,四方势力各怀鬼胎,你可谓生于乱世,将来不免要打打杀杀,如今你得习惯这些事。”他见女孩并没什么反应,干笑道,“现在说来你也听不太懂,总之……记住便好。”
“女儿知道。”前日苏暮槿便学会在苏青伏面前称自己为“女儿”了。
苏暮槿眼睛跟着苏青伏,见他起身,向远处挥了挥手,便把目光投向那座高台。
肥壮的刽子手见到命令,便立马手起刀落,一颗脑袋接着一颗滚落到沙地上,猩红的血浆顺着脖子向看席喷涌,好像一张恶鬼狰狞着怪脸。见此景,苏暮槿吓得连连撤步,直到被苏青伏的手抵住后路。
她惊慌失措地摸着脖子,好像掉下的脑袋是自己的。
“没事了。”苏青伏温柔地说道,“今天就到这,”他转向一侧,“管营,我还有事,你带她回卧室。”
“是,大人。”管营拍拍苏暮槿的肩膀,让她跟他回去。
苏暮槿气息还未调整,本想撒娇在这儿休息片刻,但又想到前几日黄北师父他们对苏青伏恭恭敬敬的模样,心中不免打了个哆嗦,连忙提起脚,跟管营去苏青伏给她安排的房间。
他们穿过交错的廊道,走进了一层的一间房间。
剑逍传提示您:看后求收藏(百发小说网http://www.baifabohui.com),接着再看更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