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比如团坐在漂亮橱窗下,面色蜡黄,两眼无神的乞丐,白夷的乞丐是进不了租界的,租界的乞丐只有明人自己,他们大多怀揣着一个淘金梦自神州而来,却不知为何,最后破了产,连家也回不去了。
当年太祖徐良策率军长驱万里,攻入兰登,是因为圣帝许诺犁庭扫穴后,必将天下太平安居乐业——这是为了,万世的太平!
如今大明的战舰横行无忌,可最后一个冠军侯却屈辱的死于山匪之手。
喧嚣声渐渐远去。
徐知行牵着马丁走过一片喧闹的集市,停在了一个灯光昏暗的十字路口前。
街对面,有一栋古朴的三层小楼,像是个酒坊,但又不完全是,楼的一面开着明档,能清晰看见里面的景象。
屋子最内首,有一个小小的戏台,台下坐着酒客,台上满面白脂的小生在二胡与铜铙应和下唱着戏:
“这躯体,是存是灭难掂量,何去何从向哪方,忍受着命运地毒箭,抑或是挺身反抗,扫尽了人间苦难,熟贵熟贱叫人思虑长。”
“谁甘愿受这人世鞭挞,谁甘愿将生命的重负独自扛,谁甘愿忍受这官吏残暴,任凭他层层欺压催折了脊梁,皆因是解不透死后秘境,一个个犹豫彷徨心智迷惘,默默地承受这人间苦楚千万状,断不肯抛却下负重的形骸将朽的皮囊,层层顾虑褪血性,叫人心懦弱壮志皆消亡。”
……
这出戏叫做《哈姆雷特》,兰登的传统曲目,明人颇为喜欢,便也改了京戏的版本,叫做《王子复仇记》。
徐知行的目光移向一楼另一侧的楼梯,梯上不时有提着裤腰带的男人走下来。
这里不是酒坊。
而是一种在大明已经被取缔了两百年,却至今禁之不绝的地方,其名为,妓院。
这是刁三,或者是剃刀帮的产业——总之都一样。
徐知行的目光再次移向屋外,妓院背光的屋檐下坐着三个小孩。
黑白黄三种肤色,刚好凑齐了。
第一个‘半跪’在地上,他的双腿其膝而断,长短整齐,想来是刀法不错,一刀而断。
第二个的双手反折,常人的手都是自然向前,而他却别在身后,几乎扭成了麻花。
第三个眼眶之中竟然没有眼珠子,张着嘴,露出半截舌头,啊啊啊啊,是个哑巴。
不时有嫖客进出,为首的孩子便高喊大爷,作揖磕头。
来人看了不忍,便会随手洒出一把铜板,甚至也有人给银元的,但孩子们得了钱并无喜悦,因为没多久,屋子里便会出来人,把他们碗里的钱拿走——那破碗,永远是空的,就像大明武士横行天下,神州却仍旧匪患不息一样。
徐知行就这么撑着油布伞,牵着马丁,站在雨中默默看着。
忽的,楼里爆发出一阵喧闹声,原来是台上的小生脚滑栽了个跟头。
哄笑的有,喝倒彩的有。
前桌的一位客人似是入了戏,骂骂咧咧道:“这都什么跟什么,哪儿有叔叔篡侄子位的道理,这些红毛鬼子真是没有尊卑!”
“那个叫做克劳狄斯的,也忒不是东西了,未开化的白蛮子,这种不知礼法的事情,只有在他们这里才会发生!”
“想我大明叔慈侄孝,团结一致,这才有了恒久不落的太阳!”
他说的是当年圣帝削藩之事,圣帝少年继位,着力削藩,这种事情古来无不是血雨腥风,但圣帝才智卓绝,辣手仁心,动之以情,晓之以利,竟生生说动了自己的几位叔叔。
大明免于一场内患,这才有了后来圣帝纵横捭阖的五十年。
圣帝开了一个好头,后世便以此为鉴,至今大明三百年,藩王皆封海外,作乱者不是没有,但从来,都不成气候。
那人的一番慷慨陈词似是感染了酒客,楼里顿时传出阵阵万岁之声。
“对!大明万岁!大明万岁!”
“万岁!”
“万万岁!”
徐知行下意识的翘起了嘴角,但马上,又平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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