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鹤楼前,灯火通明。但灯火愈亮,影也就愈深。
阴影中,无数双眼睛注视着武昌府衙的方向。
武昌府衙曾有一阵喧哗,响起了数声铃响,几阵刀声。就在刚才,两个黑衣人从府衙翻飞出去,那府衙大院随即又落回了平静。
暗处的眼睛却并不因为这平静而懈怠,反而在目光中又增了几分阴森——他们清楚地看到,有十余名黑衣刺客翻先后入了府衙,却只有两人出来。
他们手中的弓弩搭好了箭,如吐芯的毒蛇,在黑夜中静默着。
忽然,府衙中又飞出一个人影。那人影背后背着一根铁棍似的兵刃,怀里隐隐抱着一个布团,不知是什么物件藏在其中。
有人慌张地举起弓弩对着那人影,瞄了半晌,又缓缓把手放了下去。
他们看到,那人影穿着黑衣,身形矫健,双脚迈开流星步如飞一般。看那身手,必是江门刺客无疑。被他们围在府衙里地那人,决没有这样的本领。
看来也许今夜的奇袭,江门刺客并非全无收获。这些眼目暗自琢磨着,放了那人影,重又盯回了武昌府衙。
黄鹤楼前不远处,便是翠红楼。穿过翠红楼的莺歌燕舞,到了后巷,便能看到一间破屋。
破屋中,躺着三个人。一个沉沉酣睡的和尚,一个说着梦话的头陀,一个半梦半醒醉汉。
江南风品味着胸中浅浅的酒意,望着从窗外打入屋里的光影,听着起伏的鼾声梦呓应和着翠红楼的灯火,把这小破屋也品出了几分喧嚣热闹。
一道黑影忽然落到了破屋顶,发出了一声轻轻的响动。这响动让江南风眉间一紧。他急忙要坐起身子,却见窗外的光影间一道人形闪出,眨眼便跳入了屋中,将手捂在了江南风的嘴。
这不速客身穿着一身黑衣,那黑衣是江南风再熟悉不过的物件了。他心中先是一寒,随即却淡然开去。这一天,终究也是要来的,他暗自苦笑了一声,低垂下眼眉,却瞥见了这黑衣人怀里抱着的孩子。
那孩子乖巧地睡着,借着窗外通明的灯火,映出了一张精致的面容。
江南风忽然又抬眼,看向那黑衣人的眉目。
月容?
看到江南风眼神一番变化落定,江月容才把手缓缓收回,取下面罩,将手指放在嘴边做了个莫出声的手势。然后,她从腰间抽出一支带着血迹的镖箭,递到江南风面前。
“这毒,能解么?”江月容轻声问道。
江南风却冷冷笑了笑:“你每次来找我,都要我救人。我与你有这么深的交情么?”
“给我这毒的解药。”江月容阴森着面容说道,“我没时间与你争执!”
“这次又是救谁?”江南风仍不紧不慢地问道,“又是个与你无关的人物?”
江月容忽然将那支镖箭抵在了江南风的胸口。
“给我解药,我日后再与你解释。”江月容低吼道,“若再多话,我先在你身扎一镖,等你自己解毒的时候我再抢你的药。”
江南风苦笑了两声,转过身去,忍着酒意微醺,蹒跚着步子,绕过地躺着的和尚和头陀,寻到小屋深处的药橱里。
江月容蹲立到窗台,望见地的野雪和石老三横竖躺着,仿佛又回到了不久前的深夜破庙中,心底忽然涌起些许惆怅。她轻轻触了触身后的戚家长刀,微微垂下了双眸。
“月容啊,你越来越不像刺客了。”翻找着药橱的江南风忽然轻声说道。
江月容恐这番言语惊醒了野雪和石老三,急忙又把面罩戴在了脸。
“刺客,杀的人多了,心就麻木了,对人命这东西就没什么在意了。”江南风却不在意惊醒了谁,只自顾自缓缓说着,“太在意生死的人,是混不了江湖的。你这般心软,今后可怎么杀人?”
“我杀的人还少么?”江月容低声答道。
江南风却笑了笑,自嘲道:“也对,你连千总府都杀进去了,怎么会是心软之人呢。只是不知道,世哪有那么多人命能比千总府还重,要你这破了千总府的刺客三番五次去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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