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白布下的注视 (2-1)

心理素质这么差的吗？

宫岛长树斜眼瞥了下那个额头已经见汗的男人，于心中腹诽。

基于，不对，现在这种情况就算是伏特加来了也可以察觉千田征一的不对劲。

且不说对方在面对这个胖子警官的询问时慌张的神情，就单从对方是和死者一起来的，但在案发后却说自己直到警员找他才过来这一点就足够起疑。

当然，这也可以用对方钓到了大鱼一时间挪不开手又舍不得鱼来解释，但更大的可能是对方就是抢先自己一步的罪魁祸首。

就这个千田征一的表现而言，宫岛长树相信就算日本警方不用美国警察那套大记忆恢复术也可以很快知道千田征一就是杀人凶手。

这样想着，宫岛长树目光也是落在了那具被白布遮盖这的尸体上。

他可以感受到一股并不属于自己的绝望油然而生，像是农夫看着被猹偷完瓜的瓜田，或是看到心中的女神被几个男人心甘情愿地调戏。

这是死亡来临时的前兆，是自从来到米花町后便可以从即将面对死亡时人身上感到的不甘。

看着看着宫岛长树的视线凝固了，他发现尸体上盖的白布并不平整，在触及躯体时难免出现皱褶，给人的感觉就是一块白净的石塑被一刀一刀砍出细腻却大小不一的缺口，更像是因地壳运动而形成的裂谷，是人为的出于某种目的而进行的发泄，是大自然鬼斧神工的艺术。

白布之下，盖着一具不是死在千田征一手里就是死在宫岛长树手上的同类躯体，或是死不瞑目，或是坦然赴死，前者可以解释为对美好人生的向往，后者则是知道终有一天会死。

即使隔着纤维的材质，但宫岛长树就仿佛是第一次看到中毒身亡的亡灵，死白的脸上遍布根根织入皮肤的经脉，嘴唇与经脉是鲜艳的不可能自然产生在人体身上的颜色，形如白纸上恍然滴落的几滴油彩，慢慢晕开，成为不可多得的展品。

心头一震，额头不由自主地流下冷汗，他恍惚间意识到眼前的白布下不再是同类空洞的躯体，而是无言之物基于意识的消亡，所自主产生的惊悚凝视，是死者对生者的注视。

是人类无法驯从的黑暗中平静投来的目光，主观意识在这一刻疯狂活跃，一个下一秒会死的念头突兀被下一秒不得好死的念头所代替，是神经递质在体内的无限转化，感官组织变得名存实亡，视野所及是一片无法被感知的凶险，耳畔萦绕的是无法用言语揣夺的呢喃话语，鼻腔中充斥着无数恶心气体所形成的不知名味道，

形如混沌空间中投下的一束光线，光景里的尘埃上下起伏，像是朝拜之人，更似理智剥夺后的疯狂举动，柔和的光束可能是天使降临人间的祈福，也可能是不可名状之物诱导猎物主动上钩的信号。但无论哪种都是非人之物对人间的窥探。

无数无序的思想在脑中出现，随即又被下一瞬的疯狂取代，宫岛长树呼吸变得急促，面色越来越白，手指无规则颤抖，目光却始终停留在白布下的北川社长上，想要一把掀开白布一睹真容，哪怕这是付出死亡的代价，但尚存在意识中被浑浊的思想挤压到角落的理智却告诉他不要这么做。

手臂被摇晃，宫岛长树逐渐迷失的感官也逐步被唤醒，耳边的嗡鸣也被目暮十三略带狐疑却更多是关切的话语替代。

“宫岛先生，你没事吧？”

目暮十三看着刚才这个还在警方面前侃侃而谈的家伙，惨白的面色就像是失血过多的病患，已经做好了这其实是起连环杀人案的心理准备。

“没，没事。”宫岛长树摆脱开对方的胖手，随即便是一阵天旋地转的眩晕，踉跄地后退一步这才稳住身形，“谢，谢谢。”

语气依旧淡然，丝毫没有劫后余生的喜悦，也没有对目暮十三这个疑似救命恩人的感激。

“哦，没事就好。”目暮十三也是松了口气，刚才他看到对方一副命不久矣的样子真的吓了一跳，要不是千田征一已经认罪，他是真怀疑这个老毕灯还打算继续行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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