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林桑槐一边研墨一边陷入沉思,并不回答,刁氏再也沉不住气,劈手抄起桌上的茶杯就像林桑槐掷去。
茶杯刚一飞出,就被一只手凌空稳稳捏住,又放回了桌上,出手之人正是凌啸虎。
只见他依旧是那副招牌式的笑容,低声对着刁氏开口道:
“老夫人稍安勿躁,按林兄性子,能说出这个方法来,心中必然已有腹案,且听林兄慢慢道来便是,莫要心急,须知气大伤肝,老夫人还是要尽可能保重身体才好!”
刁氏也不知道为什么对这位身材矮胖、笑容可掬的凌管家一直有种隐隐的畏惧,或许是林桑槐私下曾和刁氏透露过关于凌啸虎的某些猜测,导致这位一向刁蛮的老太婆面对凌啸虎时,从来不敢把他当成一般下人呼来喝去,多少也还算给面子。
听到这话,老太太气呼呼地换了一个圆凳坐下,眼睛却一直盯着林桑槐站在桌前研墨的背影,毫不掩饰眼神中透露出来的愤怒和冷意。
又隔了半天,林桑槐才从回忆中清醒过来,并未理会身后发生的小插曲,而是走到桌前,摊开信纸,提笔要写,却又莫名犹豫。
想了半天,他把精致的狼毫笔又放回笔架上,抬起头来对着对面圆桌旁的二人说道:
“我此前也从未想过,这辈子还有能再见到云儿的一天。”
……
时间倒回至两年前的夏天,林苍鹤的母亲周氏自去年冬末就受了风寒,找了多个大夫来看一直不见好,就这么拖了快半年,终于没能扛过去,撒手人寰。
刚刚料理完周氏的丧事不久,这天下午,林桑槐受高阳县几家大户的邀请,去城中酒楼赴宴,宴席上大家对林员外多有宽慰,而想到自己人到中年,四个妻妾都先后离世,哪怕林桑槐对情爱之事早已不再上心,也不由得心中有些寂寥,因此就多喝了几杯。
等宴席结束,已经接近子时,有些喝多了的林桑槐走出酒楼,被夜风一吹,顿感胸中烦闷,差点儿就要呕吐出来。他强自压下不适,挥手屏退了街边待命的下人,让车驾先行回府,自己只带了两个提着灯笼的仆役,顺着酒楼的后巷,走到了一条纵穿高阳县的小河边。
小河并不宽,水流也十分缓慢,深度也就堪堪没过小腿而已。
林桑槐站在河边,听着水声伴着蝉鸣,抬头看那漫天的星斗挂在黑色的夜空,倒是忽然感受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宁静。两个提灯的仆役在后面远远地站着,摄于林桑槐平日里的积威,根本不敢上前打扰。
正当林桑槐沉浸其中之时,忽然听到身后两声闷响,转头看去,两个仆役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被人打翻在地,生死不知,一个年轻男子身着劲装,黑布蒙面,正弯腰从地上捡起一个灯笼,缓缓地向林桑槐走来。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林桑槐瞳孔一缩,遍体生寒。这么多年也算顺风顺水,未曾遭遇过真正的危险,今天本来心情烦闷,又喝多了酒,到底还是放松了防备。
如果来人是山匪之流,单纯只是图财而来,那倒还好,林家有的是银子,不怕喂不饱这些饿狼,事后总有机会能报复回来。
怕就怕来人不仅图财,还憋着害命的心思。能这么轻描淡写就撂倒两名成年男子的身手绝不是自己能硬抗的,想到这里,林桑槐不由得左右环视,见来人只有一个,顿时想要高声大喊。
话已经到了嗓子眼儿,眼看就要喊出声,那蒙面人却在林桑槐三步远的地方站定,缓缓拉下脸上的蒙面巾,一张既熟悉又陌生的脸顿时出现在林桑槐的眼前,突如其来的惊讶让他又把嘴闭了起来。
“你……你是……云儿?”
林桑槐的声音略微颤抖,哪怕以他的城府,这一刻也难掩语气中的惊讶。
在他看来,年仅十四岁就杳无音信的大儿子林苍云或许早就已经死了,他私下也曾动用一些关系和人脉去追查,但是毫无进展。他做梦也想不到,这个他认为早已死去的儿子就这么突然地出现在自己面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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