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城与明月,俱在关山头。
昨晚星夜时分,陆云倚在车架上,怎么也睡不着,越是临近云州城,心中便越发的焦灼。
几次想趁黑离去,但想了想,都忍住了。
段应泽发火之后,没过多久,便亲自给他带了句话。
都卫武中,有王府的人。
是啊,他早该想到的,似傅之千这等心思缜密的人,又怎么会忘记在军队当中安插人手呢?
那么,那些人是为了监督自己,还是趁乱救出世子殿下,这是一个值得思考的问题。
陆云一直有身为棋子的觉悟,但他觉得,即便作为棋子,他也应该是重要的,否则傅之千根本没有必要将这把剑给他。
直到现在,他仍旧记得死人脸当时的神情,因为对方的神色变化本就不多,所以更加的印象深刻。
他的脸上,有不舍,有缅怀,还有一丝丝怨怼……
傅之千和这把剑,或者说这把剑的主人,究竟有着怎样的过往?以至于他对这柄沉霜剑抱有的情绪是如此复杂!
但陆云没有想到,自己虽是棋子,但却根本不是胜负手,换句话说,他只是一个幌子罢了。
云州城很大,连绵不断地古老建筑一眼望不到头,城外有风沙,这里终年弥漫着一股沙黄的色调,坐在车架上缓缓入城,目光放在身裹长袍,白布遮脸的行人上,不知为何,陆云忽然想起了敦煌。
那是一个极具艺术和浪漫主义气息的古城,当然云州不是那样,陆云第一眼感受到的,只有肃杀之气。
整座城横亘在山脉平原之间,建筑格局高低错落,却远不如那厚可踏马的城墙更高。
刚刚经历过战事的云州城像一头荒沙怪兽正卧着舔舐自己伤痕累累的躯体,守城的士兵疲累中带着警惕,至于进出的行人们,更多的带着一股神秘感。
除去衣着朴素,手拿工具或是推着木车的老百姓之外,更多的旅客们皆是带刀负剑,偶尔还有一群群手持长枪大刀的镖师们押解着铜钉木箱从街上行过,神态郑重,一脸煞气,恨不得将每一个注视之人砍成两截方才罢休。
城中第一个十字路口,商贩走卒络绎不绝,有三名腰挎雁翎刀,身穿绛蓝色官袍的捕快一面嬉笑,一面用浆糊张贴告示。
“捕快隶属衙役,又称不良人,从不良业,与坏人坏事打交道,无官身,属吏,又有帮役和白役之分,甚至地痞流氓,花些银钱也可任捕手,跟想象中的名捕倒是差别极大!”
陆云喃喃自语,那三名捕快面貌萎顿,精神不佳,制作精良的制式雁翎刀被系绳松垮垮的吊在腰间,着实有点明珠蒙尘内味儿。
“陆大哥,那告示上写了啥?”
前厢之中,小莺姑娘将挡板抬起,一手指了指墙上的白纸黑字。
陆云笑了笑,回答道:
“那是官府张贴的海捕文书,罪犯柳二龙,东江悍匪,杀人越狱,敇令全国上下缉捕归案,若是反抗,格杀勿论,人头批赏,黄金三百两!”
陆云话音一落,小莺的双眼陡然泛起精光。
“一个罪犯,竟值黄金三百两,也就是白银三千两,让我用一辈子怕也用不完。”
“确实是值钱,但也得有命领赏才行,这柳二龙,武道境界真玄境三品,满脸胡渣,凶神恶煞,一看就不好惹!”
陆云摇头叹息,一直默默听着的霓裳倒是对武者更加感兴趣,此刻也凑了过来,好奇问道:
“真玄境三品也算是高手了,陆大哥,你能打得过那家伙么?我看你耍剑,也有模有样的!”
陆云哑然失笑:
“呃……我跟这人对上的话,大概眨下眼皮,我就被砍翻了……”
“啊,他那么厉害!”
两个丫头对视一眼,互相吐了吐舌头。
眼望着上千身着黑甲,装备精良,气势凌人的都卫武将士进城,云州城内的百姓行人纷纷交头接耳,窃窃私语起来。
相较于对江湖人士那种神往,军人带给他们的又是另外一种感觉,毕竟是朝廷的人,官与民,向来都是阶级对立的双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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