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飞景还如许 (2-1)

有这人在，他穆云又怎敢自称轻功天下第一呢？

点墨先生转过身来。

娘的。

他脚上一软，差点从庭廊上跌下去。

顾不得他这一疏忽是否会让对方看扁，点墨先生当即向着信芳山庄外一掠身，总之，此地不便久留了。

点墨先生飞也似逃开不仅因为听了响动的陆西谭已站在几步开外。

更因为他在回身时看见的那个人，一个意料之中的人——

李茂。

而且这人是谁还不算最紧要的。

见此情此景再说“有点意思”就太没意思了。

点墨先生想起尤星湖那小子早年最爱说一句：妙啊。

妙啊。

点墨先生面西飞奔，直向滁山以西的一块奇石而去。奇石高两尺，一丈见方，正中为无名工匠凿刻出一棋盘，雕白玉作白子，雕瑿玉作黑子，棋盘边黑白子掺在一处，这便是滁山的西屏博局。

奇石将近，点墨先生择西北一角栖身，但见他靴尖轻点而定，飘飘如仙。

几乎在同一时，李茂就站他面前了。

身法登极，轻功妙绝第一人，“狸猫”李茂。

点墨先生初识李茂时，李茂正穿着夜行衣，而夜行衣遮不住的部位统统涂墨，独留一副眼白。他还不禁在营帐里调侃了一句：“天下本有点墨先生，现在又多了位’全墨先生’。”

再遇时，点墨先生自己照旧一身玄衣，而李茂却换了装扮：上穿水红轻纱小衫，下着缎子料的翠绿坐裳，百宝囊仍挂在腰间。并非有意唐突，可点墨先生的眼神就是忍不住向对方脸上扫去——两根保准是被烧火棍戳出来的眉毛，腮边添两团胭脂，又圆又醒目。

妙啊。

一身的大手笔。

少了配夜行衣的裹头巾子，那头蓬乱的发再无处可藏，李茂却偏要簪几支花在上面，一路狂风卷袭，残香仍在，瑶芳早已败落了。

意通术为穆家世代相授，修习之后目明耳聪心底清净，所以点墨先生才会在浓重夜色里将李茂看得这般清楚。他第一次有点憎恶意通术这项绝技。

点墨先生怔怔地想：何不借越城白家的洗笔池一用，再将李茂丢进墨池里过一遭？

听“李茂”二字，恐怕江湖人多以为是位翩翩公子吧。

点墨先生轻咳两声，将目光收了出来。

李茂未言先笑，听得他一阵心惊。

“小女这厢有礼了。”

点墨先生南北畅行，何等阵仗没见过，看李茂这一揖手，反倒只说出两声：“好，好。”

非是羡门有变，李茂又怎会来找他？

李茂继续说道：“近来羡门战事吃紧，请穆先生到府上一叙。”

此事委实与点墨先生的预计不差。

……

信芳山庄。

“一剑无患”陆西谭从没遇上过这样的事。

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滁山是个好去处，蜀中尤家也是个好靠山。说起信赖托付，将自己的性命交出去是不够的，而且要妻儿的性命与自己的一并交出去，像陆西谭，他早已将家眷都安置在信芳山庄中。当世豪杰几多？唯有尤七甫担得起这这四个字。

他陆西谭以身家相许，如何？心安。

毕竟在信芳山庄，每一砖一石上写的都是“尤”字。

可就在今晚，竟有人擅闯信芳山庄。

而且这一闯便闯来了两位！

其中一人着黑衣，月光里隐约勾出一颀长轮廓，像点墨先生，可远处那一团红绿相配，还真不好明说是什么。

例行巡查庄内时，他听忠伯说二公子正和点墨先生在房里喝酒，言外之意是没紧要的事明日再去禀告更好。可他分明又看那点墨先生已经出了信芳山庄。

此刻，陆西谭便已站在二公子的房门外。一来探查核实一番，再来提醒二公子多加小心。

房内烛火尚在，陆西谭曼声问了句：“二公子？”

半晌无人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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