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官员正是东市市署丞,市署丞虽然只是正八品上的小官,但在东市也是仅次于东市令的二号人物,东市二百二十行,上千家商户店铺,哪个见了他不要点头哈腰笑脸相迎。
一名胥吏快步来到拔河队伍前面,指着长兴坊队员脚下的那一排石头道:“谁扔的石头,谁在这扔的石头,胆敢当街随便扔石头,没王法了吗?谁扔的,给我站出来。”
胥吏这一嗓子威力非同凡响,现场立马就安静了下来,唐律规定,“其穿垣出秽污者,杖六十。”六十板子,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这些石头,只要被认定为污秽垃圾,就可以定罪,长兴坊所有人都要拉去打板子。
按理说,这市署只应管东市的财货交易,若有短斤少两,以次充好,以假乱真的,实打实的该归市署管,但地上这些污秽的垃圾什么的,在后世其实归城管和城市执法局管理。
在大唐,严格来说这些是要归万年县管的,但这里毕竟是东市,现场又是普通小老百姓,民不与官斗,哪个百姓能跟当官的硬较真?
赵显达快步上前,陪着笑脸解释:“回你老的话,这些都是放生池的石头,不是什么杂乱污秽的垃圾,我们这就捡起来放回去。”
这句解释虽然没毛病,但也等于承认了是赵显达等人扔在这的了。
那胥吏看向市署丞,见市署丞微微点了点头,心下会意,撇嘴狞笑:“现在才想起来放回去,晚了,当初扔的时候想啥了?”
赵显达没了刚才赢得比赛的得意,低声下气的连连哀求,但胥吏一向是欺软怕硬惯了的,你越是作揖服软,那胥吏就越来劲:“废什么话?你们是自己跟着走,还是我们押着你们走?”
孔志月跑到孔颖达跟前,拉着孔颖达的袖子:“阿爷,你快去呀,你说说情,他比你官小,能给你面子。”
孔颖达为难了,他是儒门正宗,最讲究循礼循法,这种徇私情的事,与圣人教诲相悖,首先他自己就心虚,况且对方站着理,人家若真咬定了秉公执法,他这出去,那真是扫了面子,孔颖达小声对孔志月说:“按律,主司不禁,与同罪。他们只要搬出唐律,就能把为父顶回来,他们未必能给我面子。”
孔志月知道自己父亲爱惜名声,况且读书人面子矮,这种递小话求情的事,实在也是为难自己的父亲了,她突然想起了什么,陡然回头,朝着李愔的方向看去。
不过她刚转过头,就见李愔已经迈步朝前走去,前进的方向正是市署丞。
孔志月心中暗喜,若是蜀王殿下肯出面说情,那可真是太好了,小小的八品官,还敢不卖堂堂亲王的面子?
李愔早就看着八品官面熟了,可不面熟吗,半个月前,前任李愔一怒之下砸了东市市署,就是当着东市令和市署丞的面砸的,当时都给这两位官老爷砸出心理阴影了。
一名胥吏刚想呵斥,看到李愔的脸,登时脸色大变,张着嘴不知说什么好了。
市署丞此时也看清了李愔的容貌,暗叫一声不好:怎么是他?
市署丞小小的八品官,没机会进宫上朝,在市署打砸事件之前,自然也不认得天潢贵胄金枝玉叶。
不过他虽不知道李愔的身份,但当日他带着众人将李愔扭送到万年县后,看到万年县令那比死了亲爹还难受扭曲的表情,然后连审都不审,直接将李愔恭敬的请到了后堂,市署丞就知道这小子不是一般人。
后来市署丞也曾打听过,想知道知道这小子到底何方神圣,经过多方打听才知道,这小子竟然是当今六皇子,蜀王殿下。
如果蜀王今天再砸一次衙门,上面若知道是自己招惹了蜀王,多半是人家没事,自己十有八九得受处分。
李愔右手紧握成拳,左手将右拳的关节捏的嘎巴作响,随即双手交换位置,依旧是同样的动作,这个动作,就是明晃晃的威胁,哥们要动手了。
那些胥吏也听过风声,知道李愔是何许人,此刻都心里叫苦,暗叫糟糕,惹不起的主又来了,不自觉的挪步向后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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