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时佐口中的胡公,正是钦天监正八品的五官保章正胡中,薛元皓是他的关门弟子。
说起师公胡中,薛瑞心中不免有些埋怨。
都说人老成精,这胡中真是人精中的人精。
在皇帝御驾亲征消息刚传出来后,胡中就嗅到了其中不同寻常的气息,当天就上书告假,以旧疾复发为由,直接回家养病了。
薛元皓在被抓之前,曾上门去拜访恩师,谁知他连胡中面都没见到,就被门子给打发了,连礼物都没收。
后来薛元皓被抓入诏狱,胡中也是不闻不问,干脆跟薛家母子断了往来,俨然有撇清干系的架势。
此时胡中突如其来的关心,让薛瑞不免腹诽,这老头儿要见自己,究竟是打的什么算盘。
经游廊往东,右边一排廨署的第三间,就是胡中的值房。
值房外,站着一个三十多岁的中年人,正来回踱步。
薛瑞瞧了一眼,认出此人是胡中的长随胡贵。
胡贵显然是认识薛瑞的,见他过来,忙上前道:“薛少爷,老爷在里面等着你呢,快进去吧。”
“有劳了。”
薛瑞点点头,迈步而入。
值房内窗户都关着,稍显阴暗。
薛瑞环视一圈,才在茶厅的躺椅上看到胡中。
胡中如今七十有四,须发皆白,一副老态龙钟之像。
薛瑞上前几步,躬身拜道:“徒孙薛瑞,见过师公,听闻师公身体有恙,不知现在可好些了?”
胡中虽然老迈,却不昏聩,认出见礼的是薛瑞后,抬手虚扶一下,和善笑道:“瑞哥儿不必多礼,老夫只是旧疾复发罢了,没什么大碍,倒是你们母子,如今过得可还好?”
“师公放心,我和娘亲一切都好,现在已经在外城安顿下来了。”
胡中这么问,显然是知道他们母子被赶出去的事情,薛瑞心里有些怨言,自然不会在胡中面前叫苦。
胡中对他的乐观很满意,抚须笑道:“几年未见,瑞哥儿沉稳了许多,也知礼数了,殊为难得,你爹爹常说你不成器,倒是过谦了。”
“徒孙惭愧。”
跟胡中唠了几句家常,薛瑞话锋一转,问道:“师公让我前来,可是有什么话要交代?”
“你爹进了诏狱,你又被收充入监,此间事由,须对你解释一二。”
胡中坐正了些,揉了揉膝盖。
薛瑞也很想知道其中缘由,不禁道:“请师公解惑。”
“想知道缘由,且让老夫先考你一考。”
胡中想了想,开口问道:“半月前,曾有不下二十人到我府上拜访,老夫却一个都没见,你可知为何?”
“可是因师公身体不适,需卧床修养?”
“非也。”
胡中摇摇头。
“灵台郎观测天象,保章正测定吉凶,紫薇星动乃是大凶之兆,老夫和灵台郎于数日前就报于监正,可朝中并无半点动静,那时我就知道,此事被监正压了下来,这等天象,乃国朝鲜有之事,监正必然知晓其中利害,可他依旧这么做了,你觉得他安敢如此?”
“莫非是有人指使?”
这其中的隐秘,薛瑞早已知晓,不过为了配合胡中,他还是故作惊讶。
“你觉得是何人指使?”
胡中有心考教,再次追问。
“隐匿天象,乃是欺君大罪,一不小心就是人头落地的下场,此等干系,恐怕不是一般人能压下来的,莫非是……陛下?”
此事稍有头脑的人都能想到,不过由薛瑞这个不成器的纨绔答出来,还是让胡中比较满意的,看来弟子口中这个不学无术的儿子也并非一无是处。
“不错,陛下被王振蛊惑,出征之意坚决,而这紫薇星动的天象,就会成为朝臣们反对的理由,届时,我这个五官保章正就会处于风口浪尖,你觉得是帮文官们作证,还是隐匿天象站在天子这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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