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不问归途 (3-2)

大泽皇帝左手提起了桌边的茶壶，将水倒在了空着的右手上。

内力吞吐间，一柄冰凝之剑在他手间缓缓成型，他依旧没有什么烟火气地缓缓走来，安静举剑，平静斩下！

剑锋临身的瞬间，萧钦忽然听到了隐隐约约的一声远笛。

窗口明亮的月光忽然碎裂成一地琉璃，穿破了全部的浓雾。

悠扬的笛声传来，如同一座巨山轰然砸向大泽皇帝，将他整个人崩飞出去，在萧钦寝殿的墙上砸出了无数裂纹！

被震碎的冰剑锋刃彻底崩碎了大泽皇帝的护心镜，在他心口的伤口上有意无意地划过，驱散了无影灵刃。

“就算要毁诺，正好选在我回来这一天，是不是太失策了些？”

白衣如雪的少年在月色间平静落地，容颜衣衫一如十年之前，竟是丝毫未曾改变。

归墟国封·摆渡人！十年时光竟然在他身上没有留下一丝痕迹！

也许在他身上未曾留下痕迹的，可不止是这十年而已……

大泽皇帝一直以来的平静此刻突然被打破了，对着面前的摆渡人流露出了一丝无法压制的杀意！

然而瞬间，他便又回到了之前清冷孤寂的样子，将护心镜碎片抖出心口，撕下一角龙袍包扎上了心口的伤口。

“本来只是来为孩子贺寿，顺便指教一下他的武道，一时失手无意伤了他，强行收手又伤了自己，可真是让国封看笑话了。”大泽皇帝淡淡地道。

萧钦怔了一下，随即反应了过来，这是大泽皇帝在表示诚意，将萧钦摘出去，以示自己不会再对萧钦下杀手。

“陛下决策英明，不过，我可不是十几岁的小孩子，哪能一点不懂人情世故呢？”摆渡人笑了笑，挥了挥手上的笛子，一滴方才大泽皇帝落下的血珠飞到了他身前，摆渡人手间微光明灭，转瞬将那滴血珠画成一轮命轮，悄然融入了萧钦眉间。

“上古猎命镇魂之术·结魂血誓，以血结魂，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摆渡人笑道，“十年之后，流光渡灵之夜，我会亲手将这血誓解去，如此也不违反我之前说的话。”

大泽皇帝深深地看了摆渡人一眼，明白今夜决计无法再讨得好去，一国之君决断非凡，当下身影向后滑入轻雾之间，消失在了月色里。

“多谢前辈救命之恩，按照小子父亲所说，这已经是第二次了，实在无以为报。”萧钦强撑着起身，想行个大礼，可惜他连站立都有点困难。

“不必多礼。”摆渡人笑道：“不过你还是要小心，那猎命镇魂之术不过是我骗他的，想来如果他一旦回过味来，你依然十分危险。”

“小子知道。”萧钦苦笑，他身上有猎命镇魂之术的秘钥，那法术如果真是猎命镇魂之术的一种，怎么可能没有任何反应，“不过既然身在大泽，也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了。”

摆渡人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忽然平静地笑了起来。

“今夜我原本只是来看看你，没带什么礼物，不过，我倒是可以给你一个选择。”

摆渡人一字一顿地说出了接下来的话，似乎这件事对他这等功参造化的人物来说，也是一个艰难的决定。

“你如果想要回家，就留下封信，随我走吧。”

萧钦猛地怔住了，他明白了摆渡人的意思，但是这个冲击力实在太大，他一时无法消化。

不过萧钦很快就恢复了正常，笑了笑：“前辈是说送我回牧野？可我生在这里，想回牧野总也得父亲带着回去啊！”

“我既然送你转生，如何会不知道你还留着之前的记忆。”摆渡人依旧平静地看着他，“你如今已经不是幽魂，那个世界是你生活更久的地方，回去的话，至少不用像现在这样水深火热。”

萧钦没法继续装傻了，但是嘴角依旧带着笑容。

是啊，那个世界是他生活更久的地方，但是他在那个世界，也已经是孑然一身。

他的鳏父，也就是考古系的教授，和他所有相识相熟的同学，全部都在那场塌方里一同离世，他自己回去，又有什么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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