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痴人 (2-1)

院试从辰时开始，如今已经日上三杆。

经典，数术能做出来的都已经做好上交，几乎已经没人继续抓耳挠腮苦想了。

策论才是院试中最为关键的。

无题之题愁煞了一帮考生，出题人的先人被问候无数遍，可是都是无济于事。

问候是问候做题是做题，问候完了该做还是得做。

终于有不少考生还是硬着头皮提起了笔。

书案的边角上堆着几团被揉搓的不成样长的稿纸。

写了又划，划了又写，最后一根笔停在那里，不知如何落笔。

白净的脸庞上慢慢出现了些焦急的神色，或许他焦急的地方与别人有些不同。

别人焦急的是不知道写什么，而他焦急的是写什么，写哪个。

他与在场的三千名考生最大的不同或许不是他能够闻见书卷里的书香，而是他曾真正在红尘中走一遭。

虽然只有一年，也不过倆千里之遥，不过他实际走的路可远远不止俩千里，路途上的所见所闻也是不少。

见的东西多了想说的自然也就多了，不知从哪开始如何下笔的问题就上来了。

这策论要如何下笔呢？几乎所有人都在想着这个问题。

但还有一人与众不同，他头发微黄卷曲坐在三千案的东北角。

与众不同的不是他微黄卷曲的头发，而是他案上的试卷。

在所有人以经交上经典与数术试卷之时，他的案前摆着的还是一张数术试卷，也就是那局死活棋局。

他的眼睛死死盯着那局上的死活棋局，双眼渐渐浮现出血丝，眼旁也出现一些突起的青筋。

样子颇有些狰狞。

提笔在案却久未落下，最后他把笔放在案上，双手在书案上画着什么。

他嘴上不断喃喃着什么，声音细微却能感受到他天人交战般的激烈情感。

“白棋必死，白棋必死”

“不，没有必死之局”

“不，白棋必死”

“不，白棋能活”

“不，白棋必死“

.........

在场的三千士子无论是最快的徐星友还是其他苦思冥想的其他人，他们都认为若是不自欺欺人的去胡乱下黑棋，此局白棋必死断无活路。

然而这死活棋局真的如他们所想白棋必死无疑吗？

这位头发微黄卷曲的考生叫做黄霞自幼酷爱棋道，

他不认为白棋必死，他觉得天无绝人之路！

白棋必有出路！

死活残局若有出路，那无题之题是否有出路呢？

宁浩然渐渐平息内心焦躁，他清楚的知道这时候的焦躁无济于事。

仰起头来，看着不远处的桃山，还有台上下的石台，

方才站在石台上的那个老人的样貌逐渐浮现在他眼前，回首看看早上乘着车马而来的那条伴着花草的路，早上赶车的那个邋遢汉子轮廓逐渐清晰。

而后越来越多的事浮现在眼前，小镇里最早的那俩个邻居，那个余公子，那走了一年的路，那个把他和锅子赶出来的高门府邸，还有书院那间荒芜后院，在那间院子里与那个老人的长谈......

仰起头来看了眼湛蓝深邃的天空，他双手张开长吸一口空气。

空气里夹杂着桃花的清香，顿时神清气爽一扫阴霾。

提起搁在案边的笔，他飞快的在空白试卷上写下四个大字。

《论楚，强楚》

既然想讲的很多，那就都写下来吧，能写多少是多少。

想到那座高门府邸，想到那个他在府邸上第一个认识的人，那个被家主打的半死此后视族法重于国法的公子，

他写下废族法，强国法.

想到那些他拉纤时看到的无处上学用木棍在沙滩上写字的孩子，还有那些在私塾玩闹的世族公子，

他写下了开公学，废私学。

想到那位劳作一生死后却无处安葬地老农，

他写下了分土地，奖农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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