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西国北地风俗,安葬逝者,必得日出前入土。
载着棺木的牛车四更便出了城,棺木里是莺啼。
可又按了这地风俗文化,莺啼十七岁虽已是成人,但尚未婚嫁更无子嗣,又算不得逝者。
可怜莺啼,只算得夭亡之人,安葬夭亡之人更见不得半点日光。
依着风俗又得阴阳先生看个吉日,不管三日五日七日甚或更长,必得等到那日才可安葬。这三日五日七日甚或更长的日子里,逝者入棺供于灵堂内,孝子守灵亲朋祭奠。
不论贫富,不论生前子女孝与不孝,但人死了这风俗便得守着。
即便是置办不起棺木,搭不起灵堂,破席子草垫子裏了的,至少也要等个三日,至少也要活人哭着嚎着把孝尽了。
可谁为莺啼哭谁为莺啼嚎!
夭亡之人,又享不得这礼仪。
况且又是个自杀的遭忌讳的,都怕犯了凶险,哪个都躲着,连收尸的都是迫于董大统领命令,硬着头皮来的。
更是董进知道,虽是大将军叫认的“女儿”,但那将军也并未把这人的事当回事。
所以,莺啼的丧事便简单了。
倒是请了个阴阳先生,那先生是个晓事的,看了董进脸色,祭灵便拣了个最短的,三日之后便是吉日适宜安葬。
但好歹是个“女儿”,又眼见了那“白眼狠人”为这个红了眼的。董进圆滑,莫叫这“狠人”记恨得深了,虽这事不宜张扬,但该用的钱还得用。
董进不差钱,董进为这“女儿”置办了一付上好的棺木。
可怜莺啼,生时如浮萍漂流尘世,死后才有个真正的容身之地。
送葬的只几个董府下人和一个亲兵,还有宋双。
“她既是我女儿,这送葬之事本该是我那孩儿去的。只是我那孩儿尚小,怕担不得事。你既认了她做姐姐,这扶灵执绋之事便由你去,她泉下有知,也算有个亲人送她。”
这是董进吩咐宋双的。
吩咐罢了又凝眉看着宋双,“只你这认姐姐的事再莫给旁人说,我只当你是个娃子,认个姐姐也是正常,只旁人未必这般想,怕知道了招惹事非。”
叹口气沉吟片刻,“也是我这女儿命苦,哎,罢了罢了,连我董进也无奈的事。”
宋双正思忖,倒是怎个无奈?
那将军忽又正色道,“出了这事,你几个本都该受罚的。但我看你还是个娃子,这次便不处罚你。只是你既入了军,不论大小,日后凡事还要认真对待,把自己当个真正的兵。”
这话说得在理,宋双应了。
董进又道,“我的话你记住了,这当兵最紧要的就是服从命令,上司要你做什么就做什么。”
宋双心里嘀咕,你说得对我做,你说得不对时却叫我怎么做?
只剿匪时接触过这将军,倒象是个好人,便又点头应了。
那将军似有深意地笑笑,“好,我看你不错,好好做事,记着我的话,去吧。”
宋双当然想送送这姐姐,可能不能送又由不得自己。忽被将军唤去亲自吩咐了,宋双心里甚是感激,又有剿匪时的印象,打心里觉得这将军确是个宽和仁爱的。
可心里疑问,他怎知我认了那姐姐,又为何替我着想让莫说出去。
想想定是那老兵或仆妇听着了告诉的。
将军又吩咐不让旁人知道,这认姐姐定是会惹麻烦的了。
我又哪会给旁人说,倒不是怕惹什么麻烦,只我知那可怜的人是我姐姐便是了,又对旁人有什么说头。
正好有董将军吩咐,我定要送送姐姐。
夭亡之人,没什么葬礼,小院上房就是灵堂,虽有香火只无人祭奠。三日后,棺木放牛车上便往城外去了。
董府管家和一个亲兵骑马,几个下人一个赶牛车还有几个打火把两边跟着,只宋双坐牛车上举着灵幡。
宋双知道这灵幡该是孝子打的,娘走时,灵幡就是宋双打的。但宋双不介意给这姐姐打灵幡,哪有那多讲究,姐姐没个亲人,我这弟弟打个灵幡也是应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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