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我不负我 (3-1)

风野城，四季风不停。

夏季本是风少些，但夏方末秋未来，风野城的风便挤挤攘攘迫不及待地赶着回来了。

夜深人静，便听得呼啦啦风响。

将军府，大红灯笼繁星般风中摇曳，一忽这儿摇，一忽那儿摇。

象是一片红叶，飘浮在深夜漆黑得如一片黑布幔的风野城里。

城头上值守的糙汉子远远看见了赞叹，那一片红看上去还挺美，象浮在夜空里的红云。

那糙汉子忽然想起了千里之外的家乡，家乡的枫叶红满山时，那才真叫个美。

那是阳光下满山的美。

只是这一叶红得孤单。在风中，还有些瑟瑟地抖。

倒不用担心，落不下来，将军府里的灯笼拴得牵。

宋双却担心门头上那灯，这夜风大，怕给吹了下来。

“有啥动静？”

宋双窗子推了个缝正向外面张望，身后响起了老兵的声音。

“噢，没啥动静，我怕风大吹落了灯笼。”

“嗯，没事就睡吧。”老兵咳了咳。

那老兵从早到晚都是个半梦半醒的。

说是梦，没点动静逃过他那耳目。说是醒，身子老歪在那床上眼儿没往开睁过。

是睁不开还是不愿睁？宋双觉得是不愿睁的。

宋双躺下，浑身的不自在。和老万和“老孬”师父搭档，都没有过这样的感觉。但和这个老兵在一起，总觉得被那双似睁似闭的眼睛时时盯着。

半大娃子正是觉多的时候，宋双却睡不着。

心里琢磨着那姐姐到底会怎样，是委屈着嫁给那“白眼狠人”，还是真有什么法子拒绝。

姐姐说她自有主张，可她又能有什么法子！连她自己都说做不得自己的主呢。

难道真是想攀那管领的“高枝”？

不，不会的，先前是我误会了姐姐。那般美丽的姐姐，怎会愿意嫁给傅碎娃那怪癖。

姐姐说她会对得起自己，她又会是怎么个对得起自己。

外面是什么声音，扑刷刷刺啦啦地古怪。

宋双又爬起身推那窗子。

“又咋地了。”老兵的声音又从身后响起。

“我听外面什么声音响得古怪”。

“象是灯笼布刮擦树枝子的声响。”老兵含含糊糊道。

宋双从窗缝里看，“那梨树上黑乎乎一个大球，还真象是卡着个灯笼。”

看不真切，这夜月暗，只门头下微弱灯光照不到梨树。

“没有火就好，管他灯笼不灯笼，睡吧。”老兵咕哝道。

宋双躺下，再无睡意。

风，几乎每天都有，只这夜的风刮得人心烦。

不知怎地，有隐隐的不详之感。

挨到天麻麻亮，风紧了一刹子忽然停了。

“啊……”

一声尖叫打破了小院的寂静，宋双猛跳下床，老兵也爬起身来。

“军爷，军爷，快来啊，小姐她……”

莺啼住的上房门开着，窗也开着。

从那开着的窗子里，宋双看到静静躺在床上的莺啼，身边是一滩殷红的血。

“姐姐”。

宋双正要冲进去，却被老兵死死抱住，“莫进去，先去报了大人叫郎中来，莫惹了干系。”

宋双哪管甚么干糸，一把推开老兵便冲了进去。

那姐姐静静地躺在床上，象是睡着了一般。

血是从腕子里流出来的，饮红了一大片床单，还有片泛黄的叶子在那滩血上。

姐姐是那么安静，但身下的床单扯得乱了，尤其是另一只手那边，那单子抽抽扭扭地拧在了一起，那拧起的布堆边，姐姐的手无力地摊开着。

还有，一片瓷。

那是茶盏打破后的一片瓷，白色的瓷片上一抺鲜红。

“姐姐”，宋双轻轻唤了声。

却不知道自己冲进来是要干什么，只静静地看着那姐姐。

宋双忽然明白了，这就是姐姐说的对得住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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