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听那老贼哈哈笑道:“吾儿如何说这鼓子多余?”
只听那小贼答道:“这曲子只两件乐器,我听那弦子或急或缓或悲或喜是随着曲子的,鼓子却惊惊乍乍响响停停显得突兀,又没多少戏份,便显得多余了。”
这一说,那将军和夫人都笑。
将军道:“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各地自有一方乡音,吾儿生长在北地,不懂这南曲倒是自然的,这鼓子多不多余,且听你母亲说说。”
“怪不得吾儿。”那夫人也笑道:“但你听这鼓子,曲子活泼时,它添灵动,哀伤时,它便沉闷。或急或缓,或轻或重,是张是驰,是喜是悲,和你说弦子的妙处是一般的,鹊跃之声又弥补了单调,若无这鼓子时,曲子也是听,只死板沉闷了。”
将军道:“吾儿可听明白了,这曲子里既安排了鼓子,便是不可少的。正如这世上,各行各业各有其人,自有其位也自有用外。
公子忙答,父亲教训的是。
那夫人却向将军笑着埋怨道,“你又扯远了,吾儿没听过这曲子,能有那番见解,也是很有见地了呢。”
将军便笑,“夫人说得是,吾儿说得也不无道理,这鼓子也确是戏份少些。”
说罢忽转过脸看向小贾:“你这敲鼓子的戏份少,拿钱时可与他几个一样不?”
小贾忙答道:“确有不同,鼓子少些。”
“戏份少拿钱少,这也是应该的,只不知少了多少?”
“只唱的半数”。
那将军“哦”了一声,“虽是戏份少拿钱少也是应该,只少这许多,他们赎身时你却得到何时。”
“小人不用赎身,小人本就是自由身。”
那将军又“噢”了一声,“既是自由身,又如何和他们到得这里?”
“小人幼时家里也算富裕,也读了些书。只是自己不争气,未得着功名,又好这曲子,常混在曲子社里学得这鼓子,惹得父母恼恨,父母过世后,我别无他长,怕坐吃山空,败光了家产。索性在这曲子社里敲鼓子,自得其乐也得以为生。”
听了这话,那将军皱眉道:“身为男儿,看你也生的齐整,即便谋不着功名,也该做个正经营生,却沦落到此等地步,怎对得起父母。”
听那贼训斥,小贾心内愤怒,如果不是你这贼,我又怎落到这般地步,怕你得低着头同我说话呢。
提起父母,更是怒火中烧,恨不得立即冲上去结果了那贼。
只是临来时,老赵一再叮嘱还不到动手的时候。小贾强忍着心中怒火低头答道,“小人少不知事,这几年也渐生悔意。本想教几个学生又怕误人子弟,又身有残疾,用不得大力,只得靠这鼓子为生。故此舍了些家私,和老赵合伙儿做了这营生,待得着些钱时便回乡购置些田地正经生活。”
那将军似乎想起来了,“我却忘了,你这一说我方才想起,那老板说过你和他是合伙的。既然知道自己错处就好,今后还需好好做人。”
小贾在下面嗯了一声。
那将军又问:“只看不出你有何残疾。”
小贾放下鼓子,右手托着左臂说,“幼时顽劣,骑驴玩耍跌了下来,伤了胳膊。虽用板夹了又吃草药,将要好时踩圆木上玩耍,滑跌了恰又伤的是这胳膊,遗下了这症候。这胳膊伸不太直,用不得大力。”
说着,撸起袖子,果见那胳膊微弯,关节处凸起一个核桃大小的疙瘩,“只这豉子不用大力,倒适合我。”
那将军听了,方长吐一口气,“原来也是有难处的。”
许是又想着方才小贾讲到幼时顽劣之事,忍不住笑了,“也是你顽皮,只亏了这胳膊。”
那夫人和公子都笑。
小贾心里又悲又恨,只强忍着不叫露出声色来。
那一日从帅府唱罢回去,小贾把当时情景说于老赵,原来那老赵虽是老板,只不参予唱曲,又是粗鄙,故只叫在外面侯着,里面的事哪里知道。
老赵听了甚喜,吾侄确实成熟了,今日你让他看了那胳膊,他不提防,日后倒好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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