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男子诵读道:“君之所审者三:一曰德不当其位;二曰功不当其禄;三曰能不当其官;此三本者,治乱之原也;故国有德义未明于朝者,则不可加以尊位;功力未见于国者,则不可授与重禄;临事不信于民者,则不可使任大官;故德厚而位卑者谓之过;德薄而位尊者谓之失……”
“君之所慎者四:一曰大德不至仁,不可以授国柄。二曰见贤不能让,不可与尊位。三曰罚避亲贵,不可使主兵。四曰不好本事,不务地利,而轻赋敛,不可与都邑。此四务者,安危之本也。故曰:……”
“太子!太子!你在做什么?臣读的文章太子明白其意否?太子……??”
张延龄走到长窗之侧,从花窗格挡之间看进去,只见一名三十多岁的男子负手站在屋子里,手中攥着一卷书。那人相貌俊逸,身材挺拔,身量虽不高,但是身上却很有一种沉稳如山的气度。
只不过,此时此刻,那男子正皱着眉头看着旁边桌案旁坐着的太子朱厚照,口中正在说着些什么。
再看朱厚照,整个人伏在桌案上,迷瞪着眼睛打着阿欠,像是没有睡醒的样子,满脸的不耐烦。
“太子殿下,这些都是前人总结的经事治国之言,太子殿下当谨记通读,以为将来治国之用才是。殿下怎么打起瞌睡来了?这如何能学好这些道理?殿下,打起精神来,万万不能懈怠。需知殿下将来是要为天下之主的,亿万百姓的身家性命,大明的万里江山都是要靠陛下担当的。殿下……”杨廷和皱着眉头说着话,苦口婆心。
朱厚照满脸的不赖烦,叫道:“杨学士,这些我都背的滚瓜烂熟了,又学作甚?你不信我背给你听便是。你便不能教我些有趣的么?天天这些老生常谈,有什么意思?今儿这位先贤说这么治国,明儿别人又说那样治国,我该听谁的?”
杨廷和皱眉道:“正是要殿下博采众家之长之意。读书要求甚解,光是会背的滚瓜烂熟有何用?得知道其意,明白其理,知晓其所涵。这些怎么是老生常谈呢?有趣有趣,什么有趣?你想学什么?”
朱厚照道:“我喜欢读兵法,你找些兵书教我呗。”
杨廷和皱眉道:“胡闹,学什么兵书?为君者当知兵事之慎,而不是好战喜兵。再说了,兵法打仗那是为臣者的事情,殿下学来作甚?”
朱厚照冷笑道:“杨学士,你这话我便不同意了。我朝太祖皇帝若不懂用兵,怎会有这大明天下?为君者学兵法乃是正道,被你说的如此不堪,我可不这么看。你的意思是,我朝太祖爷不是个好皇帝了?”
杨廷和张口结舌,一时不知如何回答。
张延龄在外边听着这对话,没忍住,哈哈一声笑出声来。
“是谁在外边喧哗?”杨廷和转头看来,大声喝问道。
张延龄只得现身出来,走到门口。朱厚照看见张延龄,喜道:“舅舅来了啊。”
张延龄躬身行礼:“见过太子!”
朱厚照喜道:“免礼,舅舅是来……?”
张延龄挤挤眼做了个只可意会的表情,朱厚照做了个会意的表情,看了一眼杨廷和,那意思是:他在这里,确实不能明说。
杨廷和站在一旁皱着眉头,张延龄转身拱手道:“杨学士有礼了。”
杨廷和当然认识张延龄,这位皇上的小舅子的名头朝廷上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干的那些荒唐事,丢的那些人早已是众人闲暇时的谈资和笑话。这样的大名人,岂会不认识。
“原来是建昌候,有礼。建昌候是有事么?”杨廷和淡然还礼,沉声问道。
“杨学士,我是来见太子的。听内侍们说太子在景明阁读书,便来瞧瞧。不想打搅了你们。抱歉抱歉。”张延龄笑道。
“既知打搅,便请退出去等候吧。太子读书之时,不许他人打搅。”杨廷和沉声道。
张延龄笑道:“原来如此。不过,我确实有事要禀报太子。今日讲学可否到此为止?”
杨廷和皱眉道:“那怎么成?进学之时当心无旁骛,不得有任何打搅。这是规矩。”
张延龄道:“不可通融么?”
杨廷和冷漠道:“当然不能通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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