邀月看了看寺庙中的两人,原来长老不是长老,痴人不是痴人,他们都是贼人,一个盗了官家,一个要抢同行,黄金白银与她如同粪土,但这事情确如李忘尘所说的荒谬。
过了一会儿,她才问道,“有点意思,但这和你所说的试验又有什么关系?”
李忘尘说,“我很确定,和尚会死在同行身上。”
邀月翻了个白眼,“我也能看得出来。”
不得不说,邀月这样的人就算脸上有了一条刀疤,翻起白眼来居然也十分美丽。李忘尘欣赏着这份美感,也知道邀月的意思:对于同行的谋划,和尚没有半点觉察,七品与六品的武学差距不大,在一场致命偷袭之后,和尚应当会死在同行手中。
甚至,以邀月的目光,可以通过和尚的呼吸节奏、行止坐卧、皮肤神态等等,知晓他所修行的功法特征,应当是善于外功、打熬筋骨的类型。
她可以进一步判断出:和尚会被偷袭的一击重创,却不会立即丧失战斗能力,反而会困兽犹斗,激发出激烈的反扑,到时候鹿死谁手犹未可知。
和尚是必死无疑,但同行到底是轻伤、重伤甚至身死,那就是邀月也说不明白的事情——但这也根本就不是武学境界的范畴了,只有预知未来可以做到。
偏偏就在这时候,李忘尘以一种笃定的口吻说,“伪装的同行会一掌打在和尚腰腹,和尚会在受创瞬间反击回去,以指法凌空点穴,同行被点中要穴,却不管不顾、乘势而攻,不能给予对方喘息机会。如是接连几招,和尚节节败退,终于在十三招后被擒,同行欢喜万分,以酷刑审问,和尚假意以黄金所藏地吸引注意,口吐毒箭机关,同行猝不及防,身中毒箭,命不久矣,他在临死之前又出手重击和尚,于是两人双双殒命,同归于尽。”
他的口吻笃定,细节详实,一字一句,居然如同亲眼看过一场如此惨烈厮杀拼斗一般。
邀月静静看着李忘尘好一会儿,才问,“这就是你的试验……你要预知后来事、先觉将到时?”
李忘尘慎重地点了点头。
时间开始加速了。
一千倍。
风继续吹而雨继续下,拥有着万两黄金的老和尚贪婪地看着面前不远处的小小钱袋子,他长身而起,挪步连动,伸手触碰那跳动着心中火焰的白银。
被六扇门穷追勐打这么多年,他总算才在最近一年过上安生日子。他料想风声该渐渐平息,再过一段时日就可开始享用黄金,大盗既然可以变成和尚,和尚当然也可以变成富商。
从此以后,那些打打杀杀、提心吊胆的日子,也就越发远了。
可越是如此接近那希望的未来,一种莫名的烦躁的火也就越旺盛地在心底里燃了起来,像是什么东西有余,什么东西不够,什么东西还未断掉一样。
藕断丝连,余情未了。
他念不下来经,敲不动木鱼,他打不了坐,静不下脑子。
那就……做最后一次吧。他想。
三十两银子不重要,重要的是那种感觉,他要终止、断绝、转身、别离,然而这种终止断绝转身别离不是想想就可以做到的,必须要一个实实在在的东西落在了手上。
那东西一落在手上,他就心也安了,身也净了,佛祖越发慈眉善目,木鱼敲得清脆有力,一切的一切尘埃落定,他圆满。
圆画不满。
在和尚触摸到白银的刹那,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如同狂风暴雨汹涌,烛火闪烁人影窜动,阴谋暴力明争暗斗,李忘尘在心头默念一百一十八下,两人同归于尽,佛像看着一切。
风停了雨也止住。
邀月脸上的刀疤闪闪发光,她看着李忘尘,瞪大了眼睛,一字一句道,“你怎么做到的?”
李忘尘抬头,他的鼻子流下鲜血,像两条蜿蜒青蛇。
邀月的眼睛颤抖了两下,这是极度反常的现象,他超凡入圣的肉体不该有这种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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