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总算叫了苏梦枕的名字,长久以来雷损总是报以“苏楼主”的称呼,显得好像他客气,畏惧,胆怯,实际上却是示敌以弱,他从未真正觉得自己弱于苏梦枕。
现在的他手中握刀,握得用力极了,手上的青筋条条绽起,刀是大刀,黑而重,长而宽,像是可一刀斩掉战马头颅,也可以挥舞刮成一场狂纵的飓风。刀上有微微泛红时起时落的光,不是苏梦枕掌中的绯红,不是李忘尘手中的血红,而是一种又深又浓甚至可令人觉得恶臭的黑红,像是一个生命腐烂破败的囊中里流淌出的潺潺黑血,既恶心又可怕。
刀上的光芒有若人的呼吸般起落,这柄刀落在雷损的手中,便像是个生命得到了绽放和迸发的机会。
不应魔刀。
刀得了人的灵光,人也获取刀的威势,雷损一旦握住了刀,也从此和此前那个给人猥琐、克制、阴鸷印象的老头再无瓜葛联系,而彻底成了个容光焕发、霸气凛然的刀中之魔。
而另一边,落下的自然是苏梦枕。
他落下的时候像是较大的羽毛,翻飞一阵而落入手掌的短刀则是一抹较小的羽毛,两者有同样的轻盈,甚至可令人恍然间将人和刀完全混淆,分不清彼此。
倏然而至逼退狄飞惊的一掌两刀之中,一柄刀来自于他的手中,那当然就是和不应魔刀齐名并称的“黄昏细雨红袖刀”。
而另一边,狄飞惊与剩下的持刀者交手数招,为避免纠缠而身影飞退,回到了雷损身后,那持刀者也不追击。正如有雷损的地方就有狄飞惊一样,有苏梦枕的地方当然少不了一个杨无邪。
杨无邪并不追击,袖子一收,停在了原地。
掌中的一柄短刀已藏锋袖袍,宽大的袍子似乎人畜无害,却藏有一路不显山不露水却凶险无疑的刀。
他的刀法尽得苏梦枕的真传,也走出了自己的个性与风格,唤作“拦不住刀”。
刀名厉害,但杨无邪自诩天资不足苏梦枕,又要处理金风细雨楼的公务,从无妄想成为与一众高手争长论短的人物,武功在他看来只需要效率及有用就行。
换言之,他的“拦不住刀”就没有什么刀意刀法刀道的奥妙,就只在于拼命两个字,拼自己的命也拼敌人的命,在最短的时间起到牵制或抵挡的效果,但若长时间拼斗起来,却不是真正高手的对手。
就算是第一次
至于最后那用掌法的家伙……
雷损目光微动,聚焦在与人间行走共同落下的最后一人,脸上忽然露出似讽刺般的笑容,“我们思前想后,从来弄不明白为何百损道人会死在仇兄手中,直到这真相大白的一刻,方才发现道理原来这般简单。没想到宋兄竟能抛弃前嫌,帮助曾将自己击败的敌人,真是博大胸怀……又或者,你们初次的相见与搏杀,根本就是一场戏!?”
从某个意义上来说,雷损的推算无错,他认为仇统和宋虚压根儿是一伙的,而百损道人死在两人合攻之下,除去李忘尘与自己人间行走的奇妙关系实在奇妙万分,便几乎可说是将事实的七八成推断出来。
李忘尘并未说话,只是耸了耸肩,他心中很想说点有名台词,比如既你们知道了此事,便绝无留下活口的可能之类的话,却又害怕立下某些lag,干脆闭口不言,用行动代表自己的一切意思。
一切变化就是这样的突如其来,但在场的江湖中人都是身经百战、善于接受现实之辈,雷损没有慌乱,狄飞惊也没有慌乱,欧阳锋当然还是不会慌乱。
不过不管如何,他虽是在场最强一人,名义上却还是雷损的手下。欧阳锋身形一动,落在了雷损身后,“现在怎么办?”
苏梦枕冷声道,“当然是大杀特杀,还能怎么办?”
他个性冷傲,冷漠,更冷澹,平日里绝不会有这样杀气浓烈的话语,但近几日雷损这一众从蔡京手中搬来的救兵却将他弄得十足狼狈,眼看运营数年的大好局面节节败退,苏梦枕再有涵养,也不由有些心浮气躁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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