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忘尘微笑道,“这话可听得耳朵都起茧子了,总之我的问题是问完了,咱们礼尚往来,老元你有什么不解大可询问于我,只要在我能力范围之内,都与你一一解惑就是。”
这臭小子好似能将任何情形说成他吃亏而别人占便宜,他牺牲而别人得利,这般得意洋洋的嘴脸看得元十三限咬牙切齿,简直很想要一掌将他打成肉糜。
他强自按捺心中的怒意,正色道,“我长久以来一直有一个问题,你做这些事情到底是为了什么?忙来忙去,到最后什么也捞不着。”
李忘尘想也不想,脱口而出,“因为我在活着。”
元十三限疑惑道,“活着?”
李忘尘笑道,“是啊,我在活着,我要感受活着的一切:七情六欲,悲欢离合,一个都不能少。你若真要我说什么大道理,我是一个也讲不出来,也一个不愿意讲,那些东西人人都知道,却又将一个又一个人给规定在自己的画地为牢中,就好似是岳飞将军,他讲出的道理可令天下万民流泪痛苦,他背负的东西可令他的敌人也敬佩,那是一种无比伟大的情怀,却不是我想要走的道路。”
元十三限点了点头,“请继续。”
李忘尘道,“我看见人受苦,我就痛心,我想改变。我看见别人欢笑,我就开心,我想加入一起欢笑。我看见有人做不公的事情,我就愤怒,我阻止他们……这一切都是自然而然从心里面流出来的感情,就好像是从山下遵循着重力淌出的一条小溪,而我徜徉其中,逍遥自在,你若要问我到底为了什么而活着,只怕我自己也说不清楚,我只能说我在活着而已。”
元十三限皱眉道,“世上很多人做些大事,都觉得自己在做极大的事情,包括诸葛正我在内,但从你这说法看来,他们却错了。”
李忘尘道,“我不否认人的伟大,但也肯定人的渺小。其实我一个人再努力也做不了许多事情,不是我妄自菲薄,而是世人平等,众生一致,我若自命不凡,就贬低了别人的可能性,无异于自诩为神般的可笑,饭要一口一口吃,事情要一步一不做,而且是所有人来做,而非一个人就能力挽狂澜。所以我只能尽力去爱,痛快去恨,奋力去做,勇敢去死,若将人的一生比拟成搭弓射箭,有些人眼中只有靶心,有些人却在意周围的箭失是否中箭,有些人则思量着弓的材质,我却只想在射中靶心的刹那,回头看看我留下的轨迹,我想那才是最重要的东西。”
这番话若浓缩起来,将是:生命重要的并非目的,而是经历。
听完了这一切,元十三限似乎给李忘尘打了重重一击,整个人面色一怔,情不自禁道了一声,“好。”
他再深深看了李忘尘一眼,这一眼和此前绝对不同,他彷佛正需要一个安静的环境,去仔仔细细的思量一些东西。
转身就走。
李忘尘看着元十三限的背影,远远高喊一句,“老元,这话可算是我思前想后给你的回答了,算是提前交款,以后再怎么也没新活可言了。你怎样决定自己未来的人生都好,但未到约定的那一日,千万不用找我,因为我真怕我不愿杀你了——但我可没忘了诸葛先生的仇!”
元十三限悠悠远远的声音,从影影绰绰的森林深处传来,“我也不会对你留情……绝对不会!”
哗啦啦——一阵风刮过。
黑暗吞没了一切。
……
第二天一早,李忘尘变化到宋虚的模样,回去象鼻塔,传唤了诸多高层,并且传唤颜鹤发、朱小腰,去相约苏梦枕一聚。
颜鹤发愕然道,“宋公子这样明目张胆与我家公子一聚?怎么不掩人耳目一番?”
李忘尘笑道,“接下来就要到大战时节,哪有什么掩人耳目的必要。狄青麟似乎与仇统有旧,道破仇统肯定去刺杀西毒欧阳锋,若仇统不去,就说明双方并无关系,若仇统去了,狄青麟能反助六分半堂拿下这令人头疼的魔刀。当下这情景,六分半堂紧张万分,谁也顾不到现在的金风细雨楼与象鼻塔的。”
颜鹤发和朱小腰将信将疑的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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