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这黑乎乎湿漉漉的黑泥鳅谈笑间露出一手掌毙黑熊的本事,让柯一尘呆了一下,接着怒斥道:“混账!快把衣服穿上!...成何体统!”
那少年此时看清了柯一尘模样,顿觉呼吸一滞,眼前人的貌美是他平生仅见。从衣着书生装束和略带棕色的皮肤可以看出是个男人,但这位公子容貌之精致不能用俊俏来形容,实在可以令世间女子惭颜。棕色的皮肤也十分细腻,没有风霜日曝的粗粝痕迹。尤其是一双大眼睛灵动无比,面对这眼睛自己竟有些不敢直视。
见这貌美公子突然发怒,少年怔了一怔,这才明白眼前的公子是在斥自己模样不雅,他原本也是个豪迈汉子,不知怎地此刻生出些许害羞来,笑着穿上衣服,道:“这位公子,听口音是从南边来的?真是抱歉。我在山里打猎,不想惊扰到公子,还望见谅。”
柯一尘秀眉颦蹙,回想自己看到那些肮脏事物,眼泪险些都要涌出。暗暗发誓此事绝不能让怀渊哥哥知晓,心底盘算如何才能封住这黑泥鳅的嘴。听到黑泥鳅说话,哼了一声,不耐烦道:“山野村夫!光天化日也不知道廉耻为何物。”
黑泥鳅见柯一尘态度倨傲,出口甚是无礼,心想终归自己失礼在前,让他几分也无妨。便赔笑道:“是我唐突了。在此向公子赔罪了。”
黑泥鳅这话倒是提醒了柯一尘,她暗暗放心道:“这黑泥鳅不知我身份,只当我是个男人。今天之事也不会累及我的名声。”想到这里她一甩衣袖从地上爬起,拍拍身上泥土,远离那少年几步,寻了块干净石头坐下,折扇轻摇道:“不必了。本公子也并非小气之人。”她上下打量了那黑泥鳅一番,这黑泥鳅衣着朴素,黝黑精壮。长相虽平平无奇,但双目耀如闪电,睥睨间一股威猛剽悍之气扑面而来。好像一头随时都会暴起伤人的猛兽,倒也让她不敢小视。
她回想起刚才见到黑泥鳅那满身的伤疤,形状都很怪异,似乎都是野兽撕咬所致,好奇道:“你是这山里的猎户?瞧你年纪轻轻,倒能打死这些熊虎。”
黑泥鳅一抹湿漉漉地头发,拍了拍竹排上堆积的兽尸,“说是猎户倒也算不上。在下叫费九关,是前面不远莽原镇人士。我平素有一心愿,就是杀光这山里的猛兽。所以年开春都会专程进山打杀一趟。”
“哦?”这个回答倒让柯一尘来了兴趣,她问道:“既然不是为了打猎。为什么要进山杀兽?”
费九关倒也随和,见柯一尘有意攀谈,便也坐下道:“说来也有些原由。我六岁那年父母带我迁居莽原镇,可在山里行路时遭遇黑熊袭击。一家六口除了我之外全部遇害。因此才立志杀尽这山中猛兽,今年寻遍整个山林也就找到这么几只,恐怕此山之中再无猛兽了...”
“这样啊。”柯一尘唰地合上扇子,放在掌中轻拍几下,点头感慨道:“极好,极好。黑熊杀了你全家,你自当杀光它全家。不过兄台有一点做得差了,如果换成我,不光要杀这些野兽,连那些土鸡野狗都休想活命。这一点兄台做得可不够干脆呀。”
费九关一愣,不悦道:“公子怎如此歹毒?我杀猛兽,是不愿再有路人受我父母之难。何必殃及其它?”
柯一尘睨了费九关一眼,不屑道:“我看你也是个好汉子,怎么做事这般虚伪?路人与你有什么干系,何劳你每年进山杀兽?总归是它杀你全家,你也想杀它全家。杀都杀了还说那么多冠冕堂皇的道理作甚?”
费九关摇头道:“推己及彼,我失亲之痛便知他人之痛。既然住在此山中,又怎能忍心见旁人命丧兽口?”
柯一尘不解道:“猛虎食人,关你什么事?又不是你指使老虎吃人,也不是你拿人去喂老虎。”
费九关有些恼怒,哼道:“可费某既有伏虎之能,就不够袖手旁观。否则与我指使老虎吃人又有何差别。”
柯一尘摇头道:“你这个人莫名其妙。你能打得过老虎就必须去打老虎?别人又没求你去打,这样自告奋勇地进山杀兽。如果哪天被猛兽吃掉了,别人也只会评价你是个——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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