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抵达 (3-2)

“所以呢？他们成功了么？”枪王望着舱内那个一直以来被自己视为老不羞的当代天师，那个寄予陈张两家希望的老人。

“由于是世族联姻，且事发突然。”张仁晸似是没有听到李书文的话，只是按照自己的节奏自顾自地言说，“所以我的父母彼此间并无情愫。”

“但他们夫妻二人平素相处却依旧举案齐眉，直到诞下我的那一天……”言及此处，老人的双瞳缓缓点亮出一抹暗金色的耀光，煊赫的光芒之下，李书文隐隐有些喘不过气，那是来自更高位血统的压制。

“我应当是生于一个炎炎夏日的正午……”张仁晸的黄金瞳像是要燃烧起来，里面流淌着李书文从未见过的暴虐，宛如一头择人而噬的恶龙在复苏。

空气一时间仿佛凝滞，李书文下意识地握紧了手中的雪银长枪，那是一柄灌注了真龙鲜血的炼金武器，可以在一定程度上抵御这种威压。

“人老了，嘴就是容易碎……”或许是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或许是见到了李书文的窘态，张仁晸蔚然一笑，充斥在舱内的压迫感于瞬间如潮退般消逝，老人眸子里的光亮也随之熄灭，再度变为那浑浊的样子。

“哦……对了，一开始你问我为什么要来……”张仁晸忽然起身，双手背负，一步步走至舱门前，与李书文并肩而立。

外面不知何时下起了小雨，浓重的雾气弥漫在整艘船的四周，显得格外朦胧。

“虚靖祖师曾经真正镇压过一尊龙王。”老人转过身子，直视着李书文，轻声说道。

“甲子之约，亦是缘起于此……”

“我如今不过是来终结那个约定罢了。”

舱外，呜咽的风声响起，吹得船帆呼呼作响，甲板上遍布着小跑的脚步声，“到了”的叫喊不绝于耳。

敖兴想找个人问问怎么回事，但刚一出声就被叫喊声淹没，甲板之上过于厚重的雾气使得能见度极低，只是走出几步就看不清楚周遭的人。

“去船头……那里的雾气似乎小一些。”路山彦的声音搁着雾气传出。

“好，我先去看看怎么回事。”敖兴应了一声，没有等鬼和路山彦，一路小跑，直奔船头而去。

少年一边跑着，一边感慨组织里的人脉关系——这艘名为“玛丽伍德号”的蒸汽轮船是路山彦通过关系借来的，它的主人是一位广府富商，其人当初斥巨资从大英帝国货运公司手中提前买断了这艘汽船的服役年限。

“这又是以权谋私布控海疆，又是整了这么一艘大家伙……”敖兴觉得天师府高低应该给路山彦挂个荣誉天师的名号，这一下子帮那群道士省了多少事情？

不过一想到后者接下来也得把脑袋别在腰上，少年也就释然了，毕竟阎王还不差饿兵……

从船尾到船头的甲板很长，但敖兴没花费多少时间，便已经抵达。

一如路山彦所说，船头的雾气要比船尾稀薄了很多——最起码敖兴现在能看到不远处独立于船头的张百忍了。

一身老本行道士打扮的张百忍早已放下了手中的罗盘，丝毫没有闲暇去管少年，只是将视线死死地盯着船头前方的海域。

“到了。”

年轻的道士像是警戒着领地的雄狮，神情肃然。

敖兴顺着他的视线望去。

浩瀚的海水在奔腾狂啸，百川之流在远处旋转，深渊一般的漩涡在这片海域的中心形成，就像是地狱中魔王的瞳孔，深不可测。

“前面，没有雾了。”

身后，路山彦的声音轻轻响起。

敖兴顿时扭头回看，船尾的后方白茫茫的一片，整片海域，自漩涡中心，方圆数里内，全无雾气——不知何时，玛丽伍德号已经驶离了浓雾区。

那些过于浓厚的雾气全都堆积在漩涡中心的更远处，像是一口遮天蔽日的白瓷巨碗，将众人与船只倒扣在这片波涛汹涌的海面之上。

“这里到底是什么鬼地方？”

敖兴右手托住了自己有些合不住的下巴，惊诧地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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