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廷没工夫和他说这些有的没的,将米协武妻子身上搜查到的那封信取出,丢给老钱面前:
“你做的是文房生意,帮我识一识,这张纸是从哪来的。”
老钱听到朱廷的要求,当即挽起袖子,拍着胸脯道:
“老爷放心,不是俺吹牛,这天下的纸,北到漠河,南到安南,东到蓬瀛,西到波斯,没有俺不识的。周岁抓周,咱左手抓的毛笔,右手抓的砚台,脚踩在墨里,嘴里叼了张纸!”
他拿起纸张,整张脸凑了上去,接着用手捻了捻纸的边缘,再闻了一闻味道,眉头微凝,嘴里念念叨叨的。
“咦,有些古怪,老爷您且稍后,俺去拿吃饭家伙。”
说完老钱便一头钻进了后堂,狄崇道:
“做个文房生意还能有什么特别的。”
“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莫要小瞧了人。”
不一会老钱走了出来,手里提了个小箱子,左眼还戴了一只耳挂式镜片。
他将小箱子打开,里头形形色色放满工具,和市面上常见的工具不同,这套玩意拿出来绝对没人知道是做什么的。
“老爷,能撕一小片不?”
“撕。”
老钱喇了一小片放在一个陶瓷钵里,倒了一些水进去,放置一会后,他拿了跟镊子似的钳将纸片夹到桌上,整个人凑了上去,闭上一只眼化身独眼龙,用另一支手挑了根极细的针,一点一点拨弄着什么。
约莫过了一炷香的时间,中途老钱对纸又是吃又是舔,还神神叨叨对纸说话,看得朱廷和狄崇鸡皮疙瘩直起。
终于他抬起了身子:“老爷,俺知道这是...哎呦俺的腰...嗯..这纸不该出现在大明。”
朱廷和狄崇对视了一眼:
“去关上门,说明白些。”
老钱见狄崇关紧了门,在朱廷耳边小声道:
“老爷,这东西日后您千万不要到处招摇,这纸不简单,知道它来路的人极少。这纸乃是前元皇室所用,若是让官府得知这个消息,您可要被抓起来的。”
前元。
听到这两个字,朱廷眯了眯眼:“你确定?”
“这纸里头用了桂花腌过的沙田稻草秆和兰花腌过的杨桃藤枝,这两样东西本是纸常用的料,可加上桂花兰花就不一样了,若是剂量调得不对,整池子纸浆连同池台都要作废,一般五池才能出一池。
寻常纸商没那么大胆子来制,因为这纸仅仅比寻常纸多一股极淡的香气,造价极为昂贵,市面上几乎没人会买。
然前元世祖偏爱这种纸,还专门在宫中设了造纸衙门,自此前元皇室一直都用的这种纸,俺祖宗在里头当差,别人认不得,我肯定是认得的。”
老钱说这话时面色平静,语气平淡,好似天下人都知道这个秘辛般。
朱廷脑子飞速思考。
他最开始切入的角度就错了,那张写有米协武名字的卡片出现在蓝玉的宝钞中,让朱廷以为是米协武拿钱给蓝玉行贿。
现在看来远远没有那么简单。
代入米协武的角度,在那么多罪名中,徇私无非受场军棍,贪污顶多拨皮实草,尚祸不及家人,只有一件事会牵连九族。
叛国。
信纸和前元皇室有关,那么米协武一定牵涉叛国,畏罪自裁!
六月旱魁,四四方方..
这八个字,究竟和前元有什么干系!
而且卡片为什么会夹在宝钞当中。
那宝钞只有蓝玉会经受,还能有谁把卡片塞进去...
等等。
有个人。
朱廷眼睛一亮,想到了那个狗腿子身影。
师爷刁德益!
一定是他,除了他以外,没人再碰过宝钞了。
这鸟人究竟是什么来路,把米协武和前元皇室粘连的事告诉朱廷。
暂且只能认刁德益为好人,毕竟他给了一个非常重要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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