鸡鸣寺有另一名字,叫‘南朝第一寺’。
这个南朝,正是唐朝诗人杜牧所作、那句连稚童都朗朗上口的诗句‘千里莺啼绿映红,水村山郭酒旗风。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楼台烟雨中’里的南朝。
鸡鸣寺自西晋永康年间建立,静静在应天待了数百年,此处地势开阔,佛气森严,是数一数二的清净之所。
不过,此时鸡鸣寺并不安静。
一大伙工匠正哼哧哼哧劳作,裁地运木,浇汁动土,足足有一两百号人聚集在此。
百姓以为是工部要给皇上营造宫殿,一打听,竟是近来风头颇盛的凤凰台的手笔,不由想要探求凤凰台究竟何方神圣,再想继续打听下去,那些工匠就都笑眯眯不说话了。
然,另有一伙人横冲直撞。
三四十人的阵势,寒秋天气里穿着夏日衣裳,对襟小褂,灯笼裤,黑布鞋,乌泱泱聚了过来,嘴里嚷嚷着难听的话语。
他们也是粗人,不过与工匠的粗不同,他们身上多了一丝匪气。
“喂喂喂,你们是哪个衙门的,在我们家地上做什么!”
闯来的一伙人中,为首是个师爷模样打扮的人,头戴儒巾,身穿襕衫,宽袍大袖,有几分读书人气质,就是面相上看起来刻薄了些。
大明对服饰有严格要求,阶级基本可以通过打扮来判别身份,能有这般打扮,只有一样——
秀才。
好听点的话可以叫秀才老爷,一个阶层比普通人要高、可过得不一定有普通人如意的存在。
工匠中一个工头模样的人笑呵呵走了出来,十分恭敬且熟络地取下腰间槟榔口袋,袋口朝向师爷:
“这位秀才老爷,不知尊驾是何处?来此又是有何指教?天寒地冻,吃枚槟榔暖暖身子。”
这师爷正是蓝玉府上的管家了,工头虽然十分来事,可并未熄灭师爷身上的气焰,依旧嚣张大咧咧把槟榔袋夺去,自己拿了一枚,剩下的连槟榔接袋子往后一抛。
后头人接住,几下就将槟榔全部分完了,连袋子都不剩一个。
“你又是何人,竟在我老爷家的地上动土,吃了熊心豹子胆不是!”师爷一边嚼动槟榔,一边抖着腿,吊儿郎当说道。
工头见这人行为狂狷,眉毛一低,抿了抿嘴,腮帮略微鼓动一下,接着重新露出笑颜:
“不是尊驾府上是?我们在这里营造,自然有营造的道理,文书已经经过应天府衙和户部批审,都是正经的活。您说这块地是尊府老爷所有,可据我所知,这块地本归礼部,尊驾莫不是礼部来的大人?”
两伙人相遇,边上自然有百姓围观看戏,有一人起哄笑道:
“礼部要都是这些个粗驴野马,那俺家少说也要被封个国子监才是,俺就是那国子监喝酒。”
“李老汉,你是真喝酒喝傻了,那明明是国子监祭酒。”
哈哈笑声响起,师爷恼了,从袖子里拿出一张地契:
“睁大你的狗眼看清楚,这地契上写的明明白白,此山属谁此地属谁,地契在我家老爷手中,应天府衙和户部岂会干那等不识抬举的蠢事?
全部工都停下,叫你们管事的来,这事还没完了!”
工头好话已经说尽,面色一点点沉下,看也不看那张地契,从口袋里取出一封文书:
“哼,我们家老爷哪有闲工夫来理你这种憨货,睁大你的狗眼看清楚,这文书是不是应天府衙和户部所签,这印是不是应天府衙和户部所盖,你若有异议,我们一道去应天府衙门找府尹讨说法!”
师爷背后那几十个汉子歪头扭手,一步步上前逼近,似乎有动手的意思。
工头背后的工人不甘示弱,放下手里东西,也站到工头身后。
“怎么,想动手不是?我们可是国舅爷周邦周员外门下的人,若要想动手,可没你好果子吃。”
工头亮明了自己的身份。
建文四十年提示您:看后求收藏(百发小说网http://www.baifabohui.com),接着再看更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