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山到勇乡的距离并不远,所以孙老爷赶路的速度也并不快。
从他少年起,他便经常到这座山上去玩耍,所以他有十足的把握,可在约定的时间之前赶到山上。
他一步一步地,走在因寒冷气而枯死的杂草上,把杂草裸露于土地之上的部分踩得弯曲、破裂,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声。
他好像充耳不闻。
他的躯干比以往任何时候还要挺直,一扫过去、尤其是近些年的消沉,仿若回到了三十年前的少年时代那样。
他的眼睛里也满是坚定的神采。
如果他先前在见到任舟和刘佩琼时,是一种衰老、破败的模样,那么现在,他无疑是改头换面了。
他整个人就如同他腰间的刀那样,重又焕发出了生机。
这把刀自从被他束之高阁以来,七年里从未出鞘。
但是,宝刀毕竟是宝刀,哪怕搁置了十年,二十年甚至是一百年,只要像他今一样,除掉其上的锈迹,便仍可发出森然的寒意,仍可吹毛断发、削铁如泥。
但他的人呢?
他是否能抵御岁月的侵蚀?
又有谁能替他擦去身上的“锈迹”?
没有人。孙夫人不行,孙老爷自己也不校
所以他虽然努力地装出了一副胸有成竹、器宇轩昂的样子,可他这一路上的粗重喘息声早已把他的底细完全出卖了。
所以,他也并不能对从脚下传上来的声音置之不理。
恰恰相反,这种连绵不断的声响在他听来格外刺耳,甚至令他胡思乱想起来。
自己的儿子是否已如这些杂草一样,被人给踏得支离破碎?
自己呢?这片片碎裂的草芥,是否也预示着自己此行的命运?
勇乡呢?是否在自己死后,也将如同这些杂草一样,唯独留下些不全的残骸?
他忍不住用手轻轻地抚摸着腰间的宝刀,就像抚摸着自己的情人那样,想以此来获得一些宽慰。
可是入手处,却是一片冰凉。
这种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在此时的他看来,仿佛也是一种致命的预言。
眼见尤山已近在眼前,他的心思却越来越乱。
高手相争,胜负从来都是在电光火石之间,容不得半点恍惚,一招乃至半招之差,便可能左右胜败。
所以孙老爷不得不停下脚步,试图让自己平静下来。
他的方法很古老,也往往很有效,那就是深呼吸。
可惜,这个法子今却不那么奏效。无论他怎样尝试,还是忍不住想到此刻在对方手上、不定已饱受折磨的全忠,想到他曾经是怎样一刀把自己亲生儿子的拇指削下来的。
与这次相同,七年前,也是因为赌债欠得狠了,赌场的人一路追到了村子里,将被打得奄奄一息的孙全忠放在了孙老爷的面前。
“孙老英雄,我们敬您是一方好汉,所以没多为难令公子。人我们是整整齐齐给您带来了,现在您划个道,看这事怎么解决?”
孙老爷清晰地记得,当时赌场来了三个人,话的是个体格健壮的中年人,左眼上还有条疤痕,为他本就不善的面相更添了几分狠毒。
其时,一旁的孙夫人瞧见亲生骨肉如此狼狈,早已忍不住留出了几滴眼泪,可碍于对方的声势,又不敢上前,只懂得在后头轻轻地拽着孙老爷的袖子,目光里尽是恳求。
孙全仁也是紧皱着眉头,就等孙老爷的一声号令,便要同着在场的乡亲们一齐把这些人赶走,救出自己的胞弟。
连躺在地上的孙全忠也努力地扬起了头,看向了孙老爷。
孙老爷也同样记得自己是怎样回答的。
“他……欠了你们多少钱?”
“不多不少,整是四百二十两。不过来之前我们老板特意关照过,看在孙老英雄的面子,去个零头,仅要四百两就成。”
年饶脸上泛起一些笑意来。凭他的经验,孙老爷但凡问出了这句话,也就离掏钱不远了无非是在多少上矫情些,但总归能交差。
孙老爷闻言,紧拧着双眉,看向了孙全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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