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舟摸了摸嘴——这是他思考事情时的习惯之一。
陆振豪过世之后,这间屋子应该有不少人来过,但应该没有谁会去帮死人叠被子,也就是说,这条被子在陆振豪死的时候就是叠好了的。据蒋涵洋的描述,陆振豪的生活习惯非常规律,亥正安寝,卯初起床,误差不超过一刻,每天如此。这样一个人,为什么偏偏在死的那一晚,没有按时就寝呢?
贪杯误时?
恐怕不是。陆振豪虽然每天饮酒,但并非无度。
一个人在深夜独坐饮酒,实在是一件无趣的事情,除非是遭逢大变,借酒浇愁,不然很少有人能忍受的住这种寂寞。
可是任舟也没有听说北方的绿林道上出了什么惊人的变故。
任舟用手轻轻摩擦着下巴,慢慢在摆着酒坛那一侧的长凳上坐了下去。
一个不酗酒的人长夜独饮,如果不是为了消愁,那可能就是作为等待时的一种消遣。
等待无非就是两种,一种是等时间,一种是等人。
等时间是为了去做什么事情,这种可能性比较小,因为值得等待时间再去做的事情大多不太平常,陆振豪不可能会在做这种重要的事情前喝那么多酒。
那只可能是在等人。这个人不大可能是陆振豪的朋友,不然桌子上不会只摆着一只碗;可是这个人也不大可能是他的敌人,否则陆振豪不太会这么好整以暇地等着。
一个人,既不是陆振豪的朋友,也不是他的敌人,却还能让他一反常态地等到深夜。
任舟首先想到了蒋涵洋。
但他旋即就否定了这个想法,只因为他知道,蒋涵洋使的是一杆一尺多长的精钢判官笔,虽属奇门,但与众不同的是,蒋涵洋走的是刚正威猛的路数,同样是认穴打穴,一般人不过是借此干扰真气运行,不留外伤,而蒋涵洋使出来却是碎金裂石,笔锋所到之处,就算是横练的硬功夫,也非得皮开肉绽不可。
而且,如果陆振豪是被人点穴而死,那必定会造成气血凝滞,穴位周围会留下明显的痕迹。
一个人在深夜来拜访陆振豪,又用了某种方法在无声无息间杀掉了他却不留一丝痕迹。这个人是谁呢?又是如何办到的呢?
会不会根本没有这么一个人,陆振豪只不过是突然心情不好所以独自饮酒,又恰好发病?
或者,陆振豪会不会根本没有喝酒,这些酒坛和酒碗只不过是杀手故布疑阵?
可是一个人能无声无息地杀掉陆振豪,他又何必再费心去布置这些场景呢?
任舟想到的问题很多,可惜这些问题的答案,他一个都想不出来。
他慢慢平躺在长凳上,把那盏灯放在身边的地上。
‘一个人走进这间屋子,不会立刻动手,想在这么远的距离杀人,不外乎暗器和毒烟,可是陆振豪既未受伤也未中毒;既然没有动手,两个人一定会有一番交谈,陆振豪坐在这里,那么那个人也不会一直站着……’
任舟忽然偏过头,看向了桌子底下。
他看见了一些泥水凝固后留下的黑色土块。
九月初八,天气阴,宜入殓,宜修坟,宜祭祀,忌嫁娶。
任舟躲在角落里,看着徐文昭一边致辞一边痛哭流涕,看着他们一点点把陆振豪的棺材钉实,也看着众人脸上流露出的悲戚之色。
任舟的脸上却没有一点表情。
他当然不是冷酷无情,所谓‘兔死狐悲,物伤其类’,陆振豪的死多少会令他有些感触。
只不过还不足以让他露出那种神态来。
而且,他一直在思考两件事情:谁杀了陆振豪?又是怎么杀的?
当他看到那些泥块时,他还不能肯定陆振豪是死在别人手上,所以他又花了一些时间去打听到了一些有用的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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