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
密林深处,顿时细雨忽止,只闻雨水拍击厚叶的“啪嗒”响声;此处只有水雾,视线不清,咫尺之外,不辨五指。
所有人似乎都被扯入一个由极细白丝所编织而成的滞空的幻境。呼吸之间,吸入的是潮热的雾丝,吐出的却是冰凉的水汽。
清琮的流水之音就隔着一步之遥,可没有人会单纯天真到认为那是什么悦耳的声音。
很快一声短促且气急败坏的安南话响起,众人心下明了,这是在叫阵。
没有得到丝毫回复后,便听到他们这一路以来十分熟悉的摆弄那鸟铳的声音,这是打算用鸟铳来无差别扫射了。
来了!杜蘅他们,等的就是现在!
为了方便点燃鸟铳,安南人折了点南洋松做火炬,却没成想恰恰把自己暴露在敌人的视野之中。吴有东那各个都是以一当十的好手,迅速拉弓搭箭,箭箭命中,几无虚发。
一时之间呼痛,闷哼之音接连响起。但是因为大雾,看不清敌人,有的箭没有射中要害,甚至有的直接贴着那些泥猴子的头皮飞了出去。
他们慌忙之中想要摆好阵型使用鸟铳,却悲哀的发现火药受潮,引线打湿,需要很久才能点燃!安南人此时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雨后初晴,浓稠大雾,这便是敌人的依仗!
此时此刻,才明白他们的敌人是多么的狡猾!可是这才知晓,亡羊补牢——为时已晚。
他们的敌人们,没等他们抽出短刀,便握住如同烧火棍一般的鸟铳铳管,大力一拽——他们的身子便不受控制的向前扑去,然后被绕到身后的敌人使劲一踹,飞进了前面的河流之中。
虽是四季如春的云南,这处常年不见日光的溪流却寒凉刺骨。
他们的优势是火器和善于林中对敌,利用轻盈的身姿和出其不意的偷袭来取胜,所以丝毫不惧怕被引入林中,甚至还以为对方是慌不择路。
这分明是请君入瓮!没想到在这浓雾遍布的森林,优势是根本发挥不出来!却直接吃了对方人高马大一身蛮力的亏!
若是这些安南人会些汉家诗文,便晓得什么叫做:“君以此始,亦必以终;善刀者毙于刀,善谋者卒于谋”。
许多安南人还没有意识到危机来临,只觉得对方愚蠢,想把他们淹死?难道不知道他们都通晓水性?
随着接连不断的扑通扑通落水声响起,单调的水流声变得嘈杂和刺耳起来,一些轻微的响声根本不会被察觉:诸如浮木移位,落叶漂离。
叫骂和嚯水的声音不绝于耳,因为心急之下不得要领有些人反而被冲的越来越远。
杜蘅他们这边吹来三长一短的口哨声,这便是要集合撤退了,大家大声的说着话,互相聚拢到一起……
“啊!——”一声凄厉的惨叫响彻云霄,宛如林中什么角落钻出的扰人心神的恶鬼。不止如此,那惨叫持续不断的响起,没有丝毫怒骂与喝止,只有痛彻心扉的哀鸣与讨饶。
那声音从一开始的连绵不绝钻人脑海,到后来的断断续续磕磕绊绊,直到最后一个字,淹没在河水之中。竟不知是人彻底沉入了水中,还是从嘴巴里不断吐出的血沫呛住了话语。
大家脚底生寒的对视了眼,回忆起方才高频率出现的词,才慢慢明白安南话中“母亲”也读作“妈”……
无孔不入的薄雾带着河面上的腥风钻入每个人的口鼻,使每个人的周身都有一股萦绕不去的血腥之气。
微风轻拂,吹散了眼前的些许雾气。只见眼前的河水黑沉,分不清是地面还是水流,只能通过落水的安南人不断活动漾起的水波来区分水还是土。
那方才传来惨叫的地方,洇开了一大片红色,许多墨绿色的物甚上下翻涌、浮动,快如飞梭,迅速收割、打扫着战场。
那墨绿的活物长的有一尺,短的也不过手掌大小。渐渐地那墨绿带动起枯枝、败叶、泥沙,用浑浊的黑色将红色冲散。最后,有人眼尖的看到一抹白色最后浮现于水面,最后便永沉水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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