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兄们,随某攻城!”
殷雪龙大喝一声,将马鞭插回麂皮箭囊,抬手从马鞍桥上摘下“九牙”长刀。
九只银环磕碰玲珑,刀锋隐现间如同半空中掠过一道雳闪。
胯下的“踏雪乌骓”似乎觉察到主人的怒火,将一双如雪前蹄高高扬起,仰起长颈嘶声咆哮宛如龙吟,仿佛在响应着主人的愤怒与号令。
如今不只殷雪龙怒发冲冠,他麾下的勇士们也早已按捺不住了。
他们是天狼神的子民,是生来便高傲、热烈又无所畏惧的族裔,也是草原上自由翱翔的雄鹰,蔚蓝的天空、深峻的山谷才应是他们的归宿,又岂能容忍自己陷入羊群的泥沼?
这两日憋屈的时间太久,终于还是等到了主将的冲锋号令,这些如狼似虎的甲士忍不住齐声发喊。
刀牌手以弯刀敲打着钩镶,迈开步子冲向险峻城关;长弓手紧随其后,奔跑时仍在调整着步伐,将自己的身体隐蔽于刀牌手的身后;弯刀手又从腰间掣出一柄纤薄短刀,双刀磨砺交击迸出慑人的冷芒。
整整千名苍狼勇士,以一种风卷残云之势冲向关城,他们叫嚷着、怒吼着、咆哮着,就像一群饿狼盯上了猎物,若不填饱口腹则决不罢休。
刀牌手冲至距城一百六七十步,突然齐刷刷停下脚步、单膝跪地,将左手钩镶向上斜举,强壮的身躯尽量蜷缩在盾后,似乎在抵御着远处什么未知的攻击。
司马嘉齐虽远在城头,此刻却看得真真切切,他也不得不暗自点头赞许。中原所谓的“一箭之地”,大约在一百二十步至一百五十步之间,敌军于“一箭之地”以外准确地停步架盾,城上的弓弩手是难以有效射中的。由此可见,这只军队的战斗经验必定十分丰富。
他正在思索之时,忽见敌军长弓手也顺势单膝跪地——他们的距离比刀牌手还要远些。左手擎长弓,右手张利箭,数千支箭簇刹那间对准城头,箭锋冷冽如同一颗颗锐利的狼牙。
“趴下!快趴下!”凄厉的嘶吼声也在刹那间响彻城头。
话音未曾落下,耳畔边便传来“嗖嗖嗖——”阵阵弓弦声响,顷刻间漫天箭雨似飞蝗。
中原弓弩手一般只能射到一百四五十步,手持强弓、膂力过人的好手则能射及一百五六十步,但铁狼骑军的勇士皆是千里挑一、出类拔萃的神射手,手中所持亦是力道更强的硬弓劲弩,将长矢精准地射到一百十步开外并非难事。这数千支长矢脱弦而出,如同下起一场钢铁暴雨,降临在镇远关上却是死亡的讯息。
所幸司马嘉齐提醒地及时,城上的守军虽有大半不知就里,但他们平时听惯了总兵的军令,这次的反应倒也还迅捷。
有的军卒性格机灵聪慧,趴下的瞬间将身子紧紧贴在城墙边,也将自己隐藏在长矢的射击死角之内;有的军卒来不及趴下,只好一面以单膝触地,一面扬起手中的盾牌,将身子蜷缩在盾后;也有的只能匆忙趴伏下去,以脸贴地,心中仍然只有一片空白与迷惑。
但也有的军卒神游天外,慌忙间不知手脚身躯当放在何处,在关城主将嘶吼过后,他们仍然愣愣地定在原地。可战场之上一切皆在瞬息万变——只是稍稍愣神的功夫,密集的箭雨便将这些军卒从天外神游带回眼前战场,又一股带入九幽地狱。
惨叫声如同锥心刺骨,惊响在每一名守城士卒的耳边。那些哀嚎有高有低,此起彼伏,已是扭曲凄烈到不似人声,诸位军将听了只觉阵阵毛骨悚然,把双眼紧闭不忍直视。
但此时若忍不住睁眼观看,便会看见一幕幕更加触目惊心的景象。
一名士卒被长矢贯穿了头颅,在他侧身到下时,又被另一支冷箭自左耳射入,从右耳穿出。他甚至没来得及发出呼叫或者呻吟,便已被死神钉在生命的“十字架”上。
另一名士卒仓促间趴伏在地,却被随之而来的数支长矢扎成了刺猬,鲜血顺着甲胄的缝隙汩汩流出,也令他的生机一点点流逝殆尽——他的眼睛很大,但已看不到午时的太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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