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侧的交椅上各坐一人。上垂首这位年齿、容貌与殷白原有七分相似,只是脸颊削瘦了些,五官之中多了几分阴鸷与冷漠,他乃是殷白原之胞弟,左贤王殷白黎。下垂首这位则十分张扬霸道,左手拎酒樽,右手揽美人,一双丹凤眼睥睨四顾,丝毫未将十部落首领放在眼里,他乃是殷白原膝下二十七子之首,右贤王威将军殷雪龙——也是“白虹贯日”殷雪狐公主的长兄。
这二人当然是殷白原的左膀右臂。
殷白原环顾四周,红润的脸颊上掠过一丝骄傲与满足。他当然有资格感到骄傲,若在十六年前,下坐的十部落可汗当可与他平起平坐,可如今却只能屈膝于他的帐下,唯他之命是从。这在以混乱蛮荒各自为战而闻名的北境,还真是头一遭。
百年之后,世人当如何铭记于我?
殷白原心想,那些中原史官名家的笔下,应当不会有溢美褒奖之词。北境无信史,待自己躯壳长眠地下,灵魂归于苍天之时,这方圆千里十万臣民的口中,只有“天狼之子”四字足以敬谓尊称于他。
北境少水草而多风寒,荒漠深处常常风沙席卷难辨东西,夜晚的天狼星便是迷途之人的指路明灯,久而久之,北境人便将天狼星尊奉为唯一真神,天狼之子则是传说中上天降下统治北境诸部落的真命君主,也是草原子民心中的希望。
殷白原乃是这片荒原上数百年间最英明神武的可汗,拓土开疆,纵横捭阖,四十年未尝一败,将十部落纳入一手,若称他做“天狼之子”应是当之无愧。
正神游思索间,忽听见帐外有人声喧哗,一名狼牙侍卫快步走至近前,单膝跪地抚胸说道:“禀报可汗,少殿下已至帐外。”
殷白原闻听此言面色微沉,语气却并无丝毫不悦:“这小子不去读书游猎,来本汗王这里做什么?”
话音未落,帐帘已被人高高挑起,为首一人昂首阔步走入帐内,此人身形高挑瘦削,玉面朱唇,看面相不过二十六、七岁。银冠雉尾,锦袍狐裘,神采飞扬,容貌竟有几分与中原人相近。
此人三步并作两步来至交椅近前,倒身施礼朗声喏道:“孩儿参见父王!”
“雪竹吾儿,为父正与诸位可汗饮酒议事,你却如何不请自来了?”
“回禀父王,孩儿年幼无知,听闻父王于金帐内宴请诸可汗,亦想一睹诸可汗之雄风如何,故此不请自来,还望父王莫要见怪。”这年轻公子不止容貌俊朗清秀,声音亦如珠玉落入银盘般玲珑明澈,帐中诸可汗听得此言皆如美酒入喉,令人神清气畅。
“小子倒是油嘴滑舌。”殷白原亦笑道,“也罢,为父便准你看上一看,若是眼力不佳看的不准,为父可还要惩罚你。”
年轻公子长揖一礼,旋即转身望向帐中。他看到帐左第一把交椅上坐着一条铁塔汉子,赤发金睛,铁面虬髯,头顶牛角盔,身穿玄罴氅——那双淡金色的眸子深处藏着一点血色,浸淫杀戮的颜色。
“以孩儿愚见,在座的十部落可汗皆为当世英雄。”
“说来听听。”
“若孩儿眼力不差,这位应是飞熊国的国主,人称‘铁臂熊’的蒙烈蒙大王。”
“少殿下所言不错。”铁塔汉子抚胸应道。
“蒙大王力可通神,又常常身先士卒,骁勇惯战。我曾听闻在三年前,白狼原马贼势急,是蒙大王一人一骑掠入阵中,斩贼首于马下,化解了这场动乱。这英雄之名于蒙大王,当是无可争议。”
“少殿下过誉了。”蒙烈连忙起身施礼,嘴角分明露出一丝愉快与满意。
“野马川国主拓跋罕。”年轻公子又看向右边厢第一把交椅,“十七岁继国主之位,治理有法,统御有方,十年间得以牛羊大盛,骡马成群,民皆称其为德。于其国而言,拓跋国主亦是英雄。”
“拓跋国主虽有文治,却无武功,也可称之为英雄?”
“夫英雄者,并非只有勇武过人之辈可称,济世为民、普度苍生之辈亦可称。以此而论,拓跋国主当然也是英雄。”
“小子好见识。”殷白原手拈银髯面沉如水,心中却已有十分欣慰畅怀了。
“孩儿这双眼可有半点差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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