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北境,天气说变也就变了。
一片厚重阴沉的浓云自远方缓缓掠过,山谷之间便响起了呜咽的风声,一队骑士骤马狂奔于广袤草原,呼哨声与马蹄声被狂风裹挟飘散,渐渐远去。
眼看今年北境的第一场雪就要来临。
金帐内的“天气”却比帐外更加阴沉,狼牙卫带来的消息宛如云层中劈落一道惊雷,雷声过后,帐中诸位的耳边仍有阵阵嗡鸣——尤其是人心惶惶的十部落诸位可汗。
“雪狐公主”于他们而言,几乎如同禁忌一般。十年前她只是因情所蛊离家出走,便招致殷白原倾尽全国之兵大闹北境,只两年光景将十部落化为乌有。对于中原来说,这次动荡或许只是虚惊一场,引出日后诸多茶后谈资与江湖逸事;可对于这些北境人来说,却是真真切切的亡国之难。
如今竟有人胆敢刺杀“雪狐公主”?
诸位可汗实在觉得难以置信。
他们尽皆屏息默然,甚至连平生暴躁易怒的蒙烈蒙大王都不敢有半点唐突。就在狼牙卫话音刚落时,殷白原便一掌握碎了交椅旁的银狼首,面色沉郁阴鸷如同帐外的乌云。左右贤王与殷雪竹尽皆颜色更变,只有跪在阶前的狼牙卫忍不住轻轻颤抖。
殷白原认得这名狼牙卫——天山远,乃是“北境第一高手”天山雪的族弟,此人行事向来谨慎持重,话虽不多却从未说过半句谎言。
“天山远。”殷白原沉声说道。
“末将在。”
“你可知谎报消息是何下场?”
天山远闻言吓得冷汗直流,连忙深深跪伏于阶前,唯唯说道:“可汗在上,末将不敢有半句谎言。两日内已有东岳、镇远、苍梧三州哨探来报,消息尽在此处。”说着话从怀中掏出三支胡杨木签,递至殷白原面前。
三支木签所记录的内容如出一辙:雪狐公主暴毙于泰阿山摩崖岭,凶手乃是云间州万剑阁阁主,人称“万剑归宗”的欧阳乘风。
“喀嚓——”三支木签悉数折断。
“雪龙吾儿何在?”
“儿在!”殷雪龙一把推开怀中美人,起身抚胸颔首应道。他的性子虽张狂不羁,在父王面前却不敢造次,更何况小妹暴毙的消息于他而言亦是既惊怒又悲恸。那双丹凤眼中已是怒火千丈。
“聚将,点兵。随本汗王杀入中原!”
“儿遵命!”殷雪龙眼前一亮,要开战了!
诸位可汗尽皆肃然,随即心头涌出阵阵炽热。此番出兵与十年前可大不相同,十年前他们不过是苍狼国的刀下鱼肉,如今却可以跟在苍狼铁骑之后分一杯肉羹,对于这些生性嗜杀好战的草原儿郎来说,又岂能不令他们兴致勃勃,昂扬热烈?
“且慢!”
此时却突然有人开口阻拦。众人望去,正是左贤王殷白黎。
从酒宴开席至今,殷白黎都没有多说一句话。那张阴鸷如鹰隼的面庞不露半点痕迹,没人能猜到他此刻在想些什么。
“左贤王有何话讲?”殷白原正在雷霆震怒,被人打断自然十分不悦。虽说殷白黎是他的同胞兄弟,老可汗也并没有直呼他的名姓,而是称他做“左贤王”——一个显得疏远又冰冷的爵位——已是有些不快了。
殷白黎却不以为意,起身淡然说道:“臣弟以为此时出兵实在不妥。”
此言一出,满座尽皆愕然。
须知十部落可汗并不关心雪狐公主的死与活,他们只是憧憬着中原白花花的女人与黄铮铮的金子。
而殷白黎却不一样,他是殷雪狐的亲叔叔,骨子里同样流淌着苍狼王族的血,如今侄女于异乡蒙难,叔叔于情于理也不会坐视不管。可他却在群情激奋之时出言反对,语气冷淡地仿佛在说一个毫不相干的陌生人,这自然令座中众位心生疑惑与不解。
他们不敢妄言,可殷雪龙却没那许多顾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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