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津城,冶金治所府衙。
常日里冒着烟气的高炉,如今歇火了大半,五兵校尉蒲元手中的铁锤也放下了,迈着沉重的步伐走进了中郎将的官署。
铸兵坊的工匠们都是计件付酬的,没有原材料的生铁,这些打铁匠自然也就没了活计。
一想到砸了他们饭碗的临邛曲军候,办事不力,还留任在职位上,这些壮汉心中自是不平衡。
若非是中郎将在冶金治所中的威信极高,这些工匠早就撂挑子罢工反对了。
“中郎将,冶金治所里的生铁已经用到底了,可汉中、永安的将军们催要新式武备的公文书信,一日就要来好几封,实在是等不及了。”
蒲元的声音中带着一丝迫切,他是行伍出身,自然知道更换新式军备对一支军队保持战斗力的重要性。
另外,还有一层危机正在笼罩冶金治所。
“听说,少府那边正在秘密招收精通冶铁铸造的工匠,末将手底下的这些人已经接到了风声,动摇者不知凡几,若是再有几日停工,恐怕这些人就留不住了!”
张裔左右踱步,这件事他也一早得到了风声。
虽说少府家大业大,可是蒙陛下信重,丞相委以重任,大汉朝廷的铁官以司金中郎将为首,以冶金治所府衙为总部。
按理来说,少府内的铸铁坊早就大规模裁撤了,只保留了其中一小部分,怎么如今又秘密招揽起来的铁匠呢?
张裔止步脚步,转回身说道:“此事老夫早已知晓,可能是少府新发现了富矿。老夫三日前就修书一封,恳请孟议郎从少府内调拨一些铁料过来,以解燃眉之急。”
蒲元闻言,点了点头,旋即又抱拳道:“近日来,末将也曾听闻临邛曲代军候在宫府吏中的一些名气,可文章做得好,账簿算得清楚,于临邛曲的采石冶铁并无多少用处……”
张裔回过头来,看着蒲元沉声问道:“元校尉,意欲何为?”
蒲元上前一步,抱拳建言道:“末将恳请中郎将调兵换将,提拔吕竖为临邛曲军候,以卫弘、蒲季二人为副,如此一来,临邛曲生铁供应方能稳定下来。”
张裔叹了一口气,沉吟良久,才对蒲元动以情理地说道:“非是老夫不信任元校尉,只是吕百将性子木讷,行事逡巡,是一把冶铁铸料的好手,若是将临邛矿山托付给他,于吕百将与临邛矿山而言,皆非善事!”
蒲元却坚持己见道:“若是这个月临邛矿山的生铁供粮,不足三千钧,到时候卫弘的军令状事小,冶金治所与中郎将的进退,戍守四方的将士们武备,这才是关乎国之兴亡的大事啊!”
张裔听见这话,再度沉默下来,无论是启用卫弘,还是对卫弘进行削职留用,张裔都承受了莫大的压力。
若是卫弘再度行事不周,确实如蒲元所言,此事必将掩盖不住,上达天听,到时候朝廷要问罪的,首要便是张裔。
一旁有张裔的亲随小跑过来,递上了一封书信,张裔低头一看,故作轻松的说道:“元校尉你看,孟议郎这不就给老夫回信了吗。”
张裔摸了摸长须,便低头打开书简,不看不要紧,一看吓一跳,看到最后张裔直接是将这书简“啪”的一声合在了一起,厉声骂道:“孟光这老匹夫,不匀借铁料也就算了,还在这书信上说,老夫的府库中,铁料倚叠如山,积渊成海,何必再向他开口?反倒是可以匀借他一份!”
张裔越想越气,他与孟光同僚多年,交情匪浅,尤其是得来曲辕犁一事,听说是在少府中发挥了大作用。
如今只不过匀借一些铁料,不仅不借,居然还对自己冷嘲热讽,当真是个过河拆桥的老匹夫!
瞧着友军支援这最后一点希望也没了,蒲元又要上前一步,继续向张裔建言自己的提议。
却不想,这个时候司金中郎将官署中的主簿一阵急跑了过来,来不及对张裔和蒲元作揖行礼,就着急忙慌的说道:“中郎将,元校尉,是临邛曲,临邛曲的生铁送过来了!”
蒲元算算日子:“今日不过是三月中旬,怎么这次临邛曲的生铁送来的这么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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