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光琛的劝慰,让吴三桂面色稍缓。
不过,方光琛接下来的话语,又令吴三桂深深皱起眉头。
“亲王,在下听到消息,说那丁忧在家的原云南巡抚朱懋功,已被清廷夺情起复,重新委任为云南巡抚,估计不日就要到任了。”
听到此人又要来云南上任的消息,吴三桂心下,十分不是滋味。
要知道,在这云南巡抚空缺的时段里,他这个平西王在当地,可谓是一手摭天,权势之煊赫已是如同土皇帝一般,根本无人再能制约于他。
而那云贵总督赵廷臣,虽然名义上下辖云贵两地,却根本没有半点能力敢来管平西王吴三桂。甚至为避免与吴三桂发生矛看,他连云南之地都不敢去,只敢缩头躲在贵州,以求自己能保个平安,倒是既令人鄙夷,又令人可叹。
这时,方光琛的话语,还在幽幽继续。
“现在,清廷夺情朱懋功,让其起复继任云南巡抚,其最主要的目的,只怕不是如他们所说的那般,仅仅是让他来云南主持政务,编户齐民,改土归流,开垦荒亩之类事宜。最重要的一点,怕是要让此人来云南分权,不让平西亲王你一人独掌云南之事。朝廷这般居心,倒亦是用心良苦呢。”
方光琛的话语,让吴三桂的脸孔愈发阴沉。
“哼,朝廷这般作派,本王又不是傻子,安会看不出他们的阴险目的。这朱懋功先前担任云南巡抚时,就向来与本王不对付,与本王暗地里的摩擦与争执,却是一直没有消停过呢。本以为,此人丁忧回家后,本王好不容易免却纷争,总算可以独掌云南诸事了。却没想到,朝廷竟对本王如此猜忌,如此放心不来,定要派此人再来云南任职,如果不令人为之痛愤。”
吴三桂一声长叹,又低声道:“才只不过,现在圣旨已下,木已成舟,本王纵是心下不满,又是徒为奈何,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将来此人重来云南,这摩擦与龃龉,只怕会比原来还要多得不少啊。”
方光琛立即接话道:“所以,在下认为,接下来的时日,至少在这长达半年的雨季里,平西亲王您的重要事宜,不是去关注那南窜而去的前明太子朱慈煊,而是那位即将来云南上任的朱懋功巡抚啊。毕竟,云南之地,一山不容二虎,此人权势若大,此消彼长,平西王你的势力必会因而受损。这才是您接下来,最该关注,也最为重要之事。”
吴三桂转过头来,看着方光琛目光幽深地望向自己,不禁冷哼一声,峻刻的面容上迅速闪过一丝狰狞。
“哼!本王怕他个鸟!原先云南未定,本王初到此地,这才给朱懋功这厮一点薄面,尚对他容忍三分,但此人若不识时务,强要与本王相争,那本王手下的兵马,手中的刀剑,可俱不是吃素的!真把本王给逼急了,就给这厮来个白刀子进,红刀子出。到时候,朝廷又能徒奈我何!”
见吴三桂突然发狠,大声咆哮,方光琛连连摇头。
“亲王,不必如此动怒。这朱懋功将来再怎么与咱们作对,咱们难道还怕他不成,总不过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罢了。在下最担心的,其实还是朝廷对我等的态度。要知道,这朱懋功不过是朝廷的一枚棋子,一是来给亲王你分权添堵,二是来试探我等的动向呢。”
最后这句话,方光琛刻意压低了声音。
吴三桂一脸阴沉:“你是担心,清廷会认为本王不可靠,才故意派出此人来加以试探么?”
方光琛微微点了点头,随即轻声一叹:“恕在下说句诛心之语,现在亲王杀了永历皇帝,为清廷消除了一个最大的不安稳势力。在朝廷看来,永历帝死后,亲王已无甚大战可打,每年却还要徒费那么多的钱粮来供给,已成了他们一个难以承受的负担。因此,狡兔死,走狗烹,接下来,他们必会对我等动手。想来我等投靠清廷,与他们君臣一场,最终却要闹得彼此对立的状态,以至于我等将来的前程,却有不可预测之忧。这才是在下最为担心的地方。”
“若朝廷真是这般作想,本王却该如何应对?”吴三桂直接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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