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连这口气都忍了,那无疑是告诉那些老阴比:尽管拿我的家眷做文章吧,反正我也不会拿你们怎么地!
这个险。
陈胜冒不起,也不想冒!
是以,哪怕明知老父亲当下已经听不进任何劝告,陈胜还是得硬着头皮尽力劝解道:“阿爹,您先冷静冷静,听儿子说,儿子前不久才下令逐尽我大汉境内所有西方教僧侣,一扭头您就收到阿娘托梦,还指名道姓的要请西方教僧侣来作水陆道场,您不觉得这太巧合吗?他们这分明是在拿您逼儿子啊,咱爷俩若是这么轻易就被那西方教僧侣拿捏了,往后谁人还将咱爷俩放在眼中?往后谁人还将咱大汉放在眼中?这回他们可以拿您逼儿子,下回他们就可以拿清”
“大汉大汉大汉!”
陈守终于爆发了,双目充血、满头青筋的歇斯底里嘶吼道:“你心头只有你的大汉、只有你的王位,何曾有过这个家,何曾有过我这个老子?那是你阿娘啊,她被小鬼儿吊在烈火中用铁索抽打,浑身找不到一块儿好皮肉,哭着喊疼,哭着喊老子救他她是在替你赎罪啊孽障!”
嘶吼到最后一句,这个坚韧、粗犷的汉子声音哽咽了一下,热泪狂飙。
他的突然爆发,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
陈胜看着泣不成声的老父亲,满脸的惊惶和不知所措。
在他的记忆里,老父亲从未对他发过这么大的火,也从未对他说过这么重的话。
老父亲虽然看起来大大咧咧,一副不靠谱的模样。
但他至始至终都在认真的维护着这个家
或许他做得还不够好。
但他真的已经拼尽全力了!
“大郎,你还愣着做什么?”
一旁挺着大肚子站在华盖下的赵清见状,心下也有些慌,但还是毫不犹豫的板起脸厉声呵斥陈胜道:“还不给公爹请罪!你是想把公爹气死吗?”
顿了顿,她瞪起杏眼,严厉的一扫周围所有停下活计朝这边张望的红衣军将士与王廷侍卫:“看什么看,没见过爷俩拌嘴啊,转过去!”
一众红衣军将士与王廷侍卫闻言,如梦初醒,纷纷转过身去,背对着这父子俩,捂住双耳、紧闭双眼。
陈胜沉默的站在泥坑里,雨水顺着额前散乱的鬓发,流入他的唇角分外的苦涩。
他做错什么了吗?
或许没错。
或许错了。
西方教受教了!
他微不可查的轻叹了一口气,理了理衣衫,恭恭敬敬的在泥坑里跪下,长叩首道:“儿子不孝,惹父亲大人生气,请父亲大人保证身体。”
陈守看着自家独子,赤红的双眼中犹有忿怒之色。
赵清见状,抱着陈胜的龙纹常服一步走出华盖,柔柔弱弱的小声道:“公爹,您莫于大郎一般见识,他也担心您遭奸人蒙蔽呐”
她这个大肚婆一脚迈出,瞬间就走在了陈守的心坎上,他一下子就心软了,抹着泪哀叹道:“罢罢罢,父子哪有仇的,你快回马车里歇着,这逆子不晓事,你也不晓事?又是风又是雨的,你跟着来掺合什么!”
赵清脚下跟生了根一样,只是声音越发小了:“儿媳妇也忧心公爹嘛”
陈守见她不动弹,哪能不知道她在想什么,无奈摇着头弯腰去拉陈胜:“还杵着作甚,还不快快将清娘带回长宁宫?倘若我大孙有一根寒毛不对,老子打断你的腿!”
“大姐,你先回马车里。”
陈胜起身,先祝福了赵清一句,而后才回过头恭顺揖手道:“儿子知错,请父亲大人允许儿子助父亲大人修建水陆道场”
陈守心气终于顺了,挥手道:“回宫去,照顾好清娘才是头等大事!”
陈胜略一踌躇,便无奈的点头应下:“那儿子回宫去再调三千卫戍军将士过来赶工。”
陈守闷头掘土,不搭理他了。
“儿子告退。”
陈胜轻叹了一口气,纵身跃出泥坑,缓步走向马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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