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肃政台运出来的尸体,必须葬在洛阳城外,北邙山脚的乱葬岗里。
虽然入了夜,洛阳各坊市的坊门早已紧闭,但是灯笼上的右肃政台四个血红大字,就是阎王爷的催命符!
“赵老八,快醒醒,快醒醒!”
一名坊丁正靠着柱子,拄着长矛,如小鸡啄米般,头一点一点打着盹,突然被摇醒,不满的嘟囔道:“啥事儿呀?”
“肃政台的灵车来了,不要命啦,快开门!”
那坊丁立时一个激凌,睡意瞬间全消,忙掏出钥匙,哆哆嗦嗦开了门。
一辆挂着白灯笼的灵车徐徐驶来,坊丁们噤若寒蝉,列队站好。
“咯扎扎!”
车辙压在青石板上,发出颤动心灵的声音,灵车缓缓经过,刘掌固也森冷的目光一扫,似乎很满足于坊丁的畏惧,才随着灵车驰入坊门,渐渐收回。
“哎唷俺的娘,这两年,灵车越跑越欢了,台狱里得死多少人啊!”
“嘿,死的都是官人们,你操个球心,再者,你别看那些人威风凛凛,未必明早就能回得来,哪象咱们,不操心,不烦神,混个温饱,婆娘孩子热炕头,难道不好?”
灵车刚过,坊丁们便议论纷纷。
洛水穿洛阳而过,将城池分作南北两部分,宫城紫薇城位于城北,又称紫薇垣,而在紫薇垣东北,筑有太薇垣,是各衙署的驻地。
右肃政台,位于太薇垣,灵车接连通过几个坊市,出了外郭安喜门,距离北邙山乱葬岗还有数十里。
“驾!”
胡六挥起鞭子赶路,骡子撒开蹄子,小跑起来。
大半夜,总算赶到了乱葬岗,冷清的月辉洒下,一座挨一座的坟头,一望无际,星星点点的幽绿鬼火,散布在各坟之间。
“吁~~”
胡六勒停骡子,不自禁的打了个哆嗦,抱怨道:“真他娘的邪门啊,这地方来一回凉一回,怎这么冷?”
“呵~~”
刘掌固冷笑道:“你也不看看时令,都快深秋了,能不冷么?少废话,赶紧埋了,回衙门复命趁早拿了赏钱回家。”
胡六精神一振!
搬尸、运尸、埋尸的收入不菲,一趟下来,能有两三百个铜钱,他的小儿子今年六岁,秘密养在了别处,就是想给他老胡家留个种,再也不吃肃政台的饭了,别象那姓林的小子,全家死绝,剩一根独苗苗怕是撑不到一年。
想到这,胡六对林溪具备了心理优势,人也精神了些!
随便找了个块空地,林溪与胡六挥起锄头,奋力刨坑,不片刻,已是汗流浃背。
“嗷呜~~”
远处,隐约传来野兽嚎叫,还有一对对幽绿的光点飘忽不定。
“快点挖!”
刘掌固心里发虚,厉声呼喝,却是陡然间,面色大变!
那麻布蒙面的尸体上,不知从哪儿跑来了一只黑猫,正拿那肉乎乎的爪子,扒拉着麻布。
“滚开!”
刘掌固连忙抄起锄头挥了过去。
“喵呜~~”
那黑猫凄厉叫了声,一爪子扒开麻布,又扯下覆面的符纸,窜入了黑暗中,消失不见。
突兀的,三人均是毛骨耸然,直直望向尸体。
尸体安静的躺在竹床上,那肿胀变形的面孔,与出来时没什么变化。
刘掌固轻舒了口气,拿出一张符纸道:“胡老六,贴上去!”
“这……”
胡六看了眼林溪。
林溪本能地后退,却是哎唷一声,一脚踏空,摔进了挖到一半的坑里。
“瞧你这狗胆,老六,快去!”
刘掌固如壮胆般的笑骂。
胡六很是怀疑林溪是故意摔进坑里,可是刘掌固点了他的名,只能暗骂回头叫你好看,就接过符纸,小心翼翼的向尸体走去。
“冤有头,债有主,李大人,您可不是小的害死的啊,小的求您顺顺当当的入土,来世投个好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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