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以谋杀亲夫论,也可。即以凡人论,阿云所为情有可原,判谋杀太重,判斗杀太轻,可判故杀,当斩。何以许遵竟然判其流放?何等荒谬?”
“阿云所为,当判谋杀!”王安石分毫不让。
赵顼已然迷惑了。谋杀不是比故杀判的要重吗?司马光不是支持重判阿云吗,怎么一定要定故杀,而支持轻判的王安石,又要定谋杀?
想了想,赵官家写了个条子,让身边的都知太监,递给自己的老师韩维。韩维现在是秘书郎,坐在廷议记录旁边,随时检查是否有缺失。他平常并不多言,位置也在大殿的角落。但是小黄门快步走到他身边时,还是引起了吕惠卿的注意。
韩维看看条子,提笔刷刷写就,又递回小黄门。赵顼拿到手,顿时心里有底了。
其实判阿云谋杀并不是王安石的最终目的,按仁宗时期的皇帝敕令,谋杀一个人,杀伤了但是没杀死,然后又有自首情节时,可以罪减两等,免于死刑。
而司马光显然也看出来这一点,抓住了敕令的漏洞,皇帝不是说谋杀导致受伤可以自首吗?那就不定谋杀,定轻一点的故杀。而故杀,就没法直接适用皇帝的这条敕令了,也就不存在自首可以减刑。
所以就出现了很奇怪的场面:极力要轻判阿云的王安石,要把罪名定得重一些,而极力要重判阿云的司马光,却要把罪名定得轻一些。
王安石显然也看出了这一点,据理力争。
“凡杀人者,有谋杀、故杀、斗杀、戏杀、误杀、过失杀等六杀也。
谋杀,两人对谋而杀人;故杀者,临时起意而杀人;斗杀者,相互斗殴而杀人;戏杀者,相互嬉戏而杀人;误杀者,与人相斗而误杀旁人;过失杀者,无心之失而杀人。
今阿云此案,另有同党曰刘湛者,早有同谋,应断谋杀。
又按仁宗敕令,谋杀已伤者,按问欲举而自首陈,罪减两等。故许遵改斩为流,并无错误。”
司马光微微一笑,语出惊人:“果真是两人对谋?官家,如今这阿云同党刘湛就在侧殿,何不让其上殿自陈?同谋与否,在诸君面前,一问便知。”
王安石一脸疑惑,往后去看吕惠卿。吕惠卿一脸震惊,连忙出列。
“官家,不可!这刘湛不详,不可冲撞了龙体!”
“吉甫慎言,不可乱言鬼神!”王安石脸色已经很不好看了。
司马光见状更是心情舒畅,哈哈一笑,揶揄道。
“听闻吕吉甫从登州一路将这刘湛带来东京,若言不详,是否要将你先赶出殿外才妥当?”
“吉甫自为国事,何惜此身。且读书人心中自有正气!”
“荒谬,官家亦有龙气!”
“官家!”吕惠卿抬头拱手,大胆盯着高座上的赵顼,“官家亦在服中,见不详者,更伤龙气。”
一言既出,满堂寂静。
是的,赵顼赵官家的先帝,也才刚刚驾崩几个月。如果按守孝三年的说法,赵官家今后都在父丧期间。当然平常没人刻意提这个,但这不是被吕惠卿捅出来了吗。
“官家心系天下,自有礼仪,不可与士大夫之礼等同。”富弼开口就是老成之言,“不过看刑部折子,这刘湛疑曾自缢?恐怕将殿前失仪。着一人再问口供,递来殿中即可。”
赵官家点头,又听见吕惠卿主动说道。
“人既由吉甫带来,不必转由他人,自当让吉甫问来口供……”
“吕惠卿!”王安石已经气的脸色铁青了。
司马光眼光暗示,就有御史出列:“吕惠卿此举,有包庇串供之嫌。加之殿前失仪,妄言赵宋龙气,言语失当,请官家降罪!”
赵顼也皱紧眉头,吕惠卿平常说话温和妥当,很得他的心意,怎么今天这么反常。他看看王安石,又看看富弼,想想还是轻拿轻放吧。
“今日廷议,朕已言明可畅所欲言,降罪不妥。吕卿家为人方正,素有清名,不至于包庇案犯,御史台不必再纠结不休。只请吕卿家于殿外等候,莫再参与后面的廷议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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