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老头将烟灰在车边缘磕掉,把烟斗插在腰间,“顺子,近来有没有甚么人捕到朱漆牛鱼?”
张顺没多想,“没听说,那鱼又没恁好抓。
除了李壮、洪大牛那几人外,其他渔民,兴许三五月能捞上来一条?”
“李壮那小子厉害,有我当年三分风范。”
“……”
“顺小子,你前几日不是才去过一趟城中,今个儿怎又去?”
张顺插科打诨道:“城里头有着俊俏寡妇,前些日子死了丈夫,家中没个撑门面的,我去帮她壮壮胆,省得受街坊邻居欺负。
顺便送过去几条鱼补补,省得脸蛋变皱变老,没了再嫁的机会。”
段老头笑骂道:“狗嘴里吐出来的东西到你这儿都成了象牙。”
“……”
张顺下了车,与段老头挥手作别,来到城门。
这次确实没再如何受到城门小吏的刁难,付了入城费后,直奔赵老先生的书铺。
赵问开了这家书铺,不像是卖书,而更像方便自己读书,除却吃饭以及来了掏书的文人外,大多都在读书。
张顺抵达后,喊了两声,赵问这才起身。
“赵师,今日我带了两条鱼,待会儿前往后院,我帮你做上,吃上补补。”
唯恐赵问拒绝,张顺接着道:“赵师,我知你教我读书认字并非为求回报,可我受人之恩,若是不去报答,心中难免愧疚。
赵师岂不是应当成人之美,以解我报恩之心?
况且圣人教徒,即便有教无类,尚需束修若干,赵师岂能与圣人相差?”
赵问笑道:“伶牙俐齿,何须说那么多,我又不是刻板迂腐之人。
恰好许久不见荤腥,便用这鲜鱼来解肚中馋虫。”
张顺嘿嘿一笑,“无需赵师动手,我去烹调即可,也让赵师尝尝咱的手艺。”
赵问摇头晃脑,“吾少也贱,故能多鄙事。”
圣人尚且年幼之时如此,会鄙事难往后不能有所成就么?
两人一同忙活,吃罢,端坐铺中,温书读书。
赵问令张顺将先前学到的内容一一背诵,再书写一遍。
一字不差,一字不错。
“不错,看来近段时日,功课一直不曾落下。”
不远处,宛如姐妹花的一对母子走来,“娘亲,前面那一家书铺的书籍最为便宜,而且卖书的老先生很是博学,上次我向他请教了几个问题,都能一一答出。
老先生说了,下次若还碰到疑惑不解之处,还可前去。
哪里像吉云埠口的那个老学究,我前去询问,板着一张脸,说甚么圣人之学,不授女子。
一点没有君子之道……”
骆姗今日穿着一袭缭姿镶银丝边际的浅粉色罗裙,腰束一水芙色纱带,将曼妙身姿尽数呈现,一张精致的鹅蛋脸,不施粉黛,却胜四月牡丹。
萱娘今日打扮并非是在酒铺中时锁骨暴露,胸脯半遮半掩的那般模样,而是穿着素雅的烟笼梅花百水裙,遮掩住娇躯,束住两只白兔。
并用铜簪挽住乌黑的秀发,盘成妇女髻,另外黛眉轻点,樱桃唇瓣不染而赤,浑身还有一股沁人心脾的淡雅皂角味。
清秀不失妩媚。
两人距离书铺还有数丈时,恰巧张顺学罢字,揣着《童学经》出来,口中还念念有词。
不过方向不同,张顺摇头晃脑,往另外一边走去,压根没发现身后两人。
骆姗顿下叽叽喳喳,如同黄莺啼鸣的清脆声音,盯着那一身补丁短打的背影,听着耳边渐小渐轻的诵书声,怔了怔。
萱娘伸手拢了拢鬓间垂下的一缕青丝,回过味儿来,“眼熟呢。”
骆姗一声不吭,走到门前,恰好赵问负手而立,含笑望着张顺,还未转身回铺。
骆姗规规矩矩地作了一揖,“小女子今日又来请教学问了。
不知老先生可还记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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