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幺原先有父亲帮衬,两人积攒下一笔钱财,算着在今年能挣足聘礼所需的六两钱,可谁知黄父没熬过去年的冬天,还未开春就病死在床榻上,只剩下黄幺一人。
黄父身死,捕鱼每日的收入骤减一半,积蓄大有不足,眼瞅着就要入秋,黄幺只好铤而走险,去城中卖鱼。
谁知暴露了出去,渔霸常爷不只把黄幺打得重伤,还搜刮走了黄家父子近些年来攒下的聘钱。
遭此大难,黄幺如何会不心如死灰?
张顺逼近黄幺乌篷船,打着招呼,“黄幺哥,你这两日可前往埠口上岸?”
吉云埠的渔民这个圈子,纵是不熟,也会见过,黄幺瞥了一眼,认出张顺,不知何意,不过仍淡淡道:“明日会靠岸卖鱼。”
张顺指了指盛满活鱼的竹篓,笑道:“黄幺哥帮我把这些鱼卖掉,得来的钱财分你一半。”
在渔民之中,因停埠费的存在,偶有彼此信任的渔民相帮衬,贩卖活鱼,不算甚么。
不过黄幺一向和张顺不熟,更无信任可谈,怎会找他帮忙?
张顺迎着黄幺不解的目光,将船再靠近些,使两船并行,“黄幺哥,我先登船,聊聊如何?”
不等答话,张顺跳上了船。
黄幺收拢了渔网,放在甲板,与张顺盘膝对坐。
张顺喟叹一声,“上次靠岸,买了柴米油盐,一下子将我卖鱼得来的钱财全部花掉了,所以没了钱停泊。
我捕鱼技艺不高,卖鱼所得,本就不多,再向常爷缴纳五成税,所剩无几,日子过的一向紧巴巴……”
张顺说着一瞥黄幺,发现他平静的脸色露出一缕愤然之色,眸中的怨恨不可言喻。
如此便好。
“黄幺哥,我之所以不敢登岸,还有一个原因,我招惹了常大。”
张顺沉吟半响,神情肃穆道。
“黄幺哥,先前你偷偷到城中贩卖活鱼,分明颇为隐蔽,为何会被常大发现,你可曾知道?
不妨告诉你,是有人透漏了消息,渔民之中有常大的眼线。”
张顺顿了顿,声音沉闷,“那人是老丁头。
除此之外,我还意外知晓了常大几桩秘密,所以常大想要杀我,昨日还派了老丁头跟踪于我,因此我无法登岸。”
“果然是他!”
黄幺一怔,咬牙切齿,半响后悠悠长叹,与张顺大有同是天涯沦落人之感,神情寥落,“明日我帮你卖鱼。
大野泽上,常大就是杀了人,官府也不会追究。
你,多小心些罢。”
张顺点点头,“若是没有渔霸就好了,咱们不必缴纳金银,无论是娶婆娘还是吃喝玩乐,手头都会宽裕许多。
黄幺哥,你的事我也听说了,入秋之前要凑足聘钱。
我存有一些钱财,便送给你,权当作我的份子钱罢。
毕竟我指不定哪天就死了,这些也用不到……”
黄幺摆摆手,“好意我心领了,不过那桩婚事我已退了。”
他自嘲一声,“咱们渔民就烂死在水中的命,娶过门来,难道要人姑娘一起受渔霸的欺负?”
张顺看火候差不多了,一咬牙,“黄幺哥,我还有一件事拜托你,不知当讲不当讲。”
“与其坐以待毙,不如先下手为强!
黄幺哥,莪想杀渔霸常大!”
黄幺望着张顺,面露惊愕之色。
他对常大的恨意滔天,可常大身量魁梧,而且有几分武艺傍身,多年积威之下,从不敢想杀人。
蚍蜉撼大树,岂非自寻死路?
而这个年岁不大的小子,竟敢说杀那渔霸?
张顺掷地有声地强调道:“而且我有法子对付!”
黄幺望着气势夺人的张顺,怔怔无声。
若是一名读书人在此,恐怕要说上一句,
虎豹之子,虽未成文,已有食牛之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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