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活着,就要吃饭。但不一样的人,吃不一样的饭。有的人可以在京城最有名的醉仙楼豪掷千金,有的人却只能坐在路边的小摊上,数着口袋里面的钱。有的人吃饭,是为了活着,有的人吃饭,却是为了享受。有的人吃饭的时候,觥筹交错之间决定了别人的生死,而有的人则是被人决定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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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日前。在李安平被人刺杀的数日前。
一家很小的铺子。这家小小的铺子藏在京城外城与外郊的交接处。
陈二和其他几个刀手在吃饭。
在陈二的眼里,最好的饭是白面馒头,最好的菜是肥肉,最好的酒是村酿。而他现在再吃最好的饭,吃最好的菜,喝最好的酒。
碗,盛满了酒的碗,是污黑的样子。被人用抹布随意地抹了抹,就送到了桌子上。碗口还有着牙齿般的缺口。
酒,是浑浊的,有些微黄,在碗里漾漾。这是小铺子里最贵的酒,只是因为没有掺水而已。
陈二,小心地将碗中的酒倒得满满的。在碗中的波光里,映着陈二黝黑的脸和闪亮的眼。
他将碗端了起来,将酒凑到了嘴边,先用鼻子小心地嗅着,把夹杂着泥土气的香味引入肺腑,慢慢地咀嚼,然后细细嘬了一小口。这浑浊的微黄在舌齿之间流转,然后吞下。陈二好酒,好到了骨子里。但是他穷,喝不到。喝不到,所以就更想喝。
现在,寻常的村酿,对于陈二而言,无异于流动的银子,泛着可爱的光,让人欢喜。陈二喝着酒,不停地喝。
或许,这是喝的最后一次的酒了吧。他想。所以,他喝,不停地喝。
或许,这是吃的最后一次的饭了吧。刀手们想。所以,他们吃,不停地,疯狂地吃。
或许,这是最后一次了吧。柳淮生在想。所以,他一个人,静静的。
“敬诸位,”柳淮生举起了酒杯,胡吃海喝的刀手们停下,顿了一刻。接着柳淮生端起酒碗,饮尽。浑浊的酒水洒湿了华丽的袍子。
“这位柳公子不太一样,”陈二旁边的刀手说道。“请咱们吃饭喝酒。”然后看着桌子上只剩下一层油光的盘子,怒骂道:“耗子,你他妈的是饿死鬼投胎吗?”
耗子,是一个瘦小的孩子,十八九岁,嘴里塞满了肥肉,闻言不喜不怒,又从自己的碗里用筷子夹起一大块肥肉,送到了一个老人的手中,“刘叔,这是肥肉,咬得动,你吃。”然后朝碗里的肥肉吐了几口口水,嘿嘿一笑。
那个刀手,瞪大了眼睛,愣住了,骂了一句,“真他娘的晦气。”直接从耗子的碗里夹起一大块的肥肉。这次,耗子反倒愣住了。
其他的刀手见了,哈哈大笑。有人从自己的碗里夹了几块肥肉,送到了耗子的碗里。
那个老人,也就是刘叔,摸着耗子的头,说:“耗子,你自己吃吧。刘叔以前吃过更好的。”
然后刘叔冲着这些刀手说:“他这是把咱们当人看呀。柳公子的确是不一样啊。”
刀手停住了,这些外郊的野狗停住了。
原来我们是人。还有人把我们当人看。他们在想着,所有的人都停住了手中的筷子。一下子静了。
陈二不知怎的,心中变得火热,血也被烧热了,热得沸腾腾的。他的腰板也敢挺了起来了。因为有人把他当成了一个人,不是狗。
我是人,我是人,我是人。他低着头,不停地想着,念着。
“敬柳公子。”有人在说。
“敬柳公子。”有人在喊。
刘叔说过,士为知己者死。
陈二想着,胸中突然有了一股豪气。柳公子是不是刘叔说的知己者,他不知道,但是现在他想为柳公子死上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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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月前。
这里是醉仙楼,是整个京城最出名的酒楼,这里有着最好的酒,最美的菜,以及隔着两条街的最俏的人。
而柳公子坐在醉仙楼最偏僻的角落,点了醉仙楼最便宜的饭菜,忍受着小二最不屑的鄙视,但是在整个醉仙楼里,他吃的最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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