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霖扎了一个简易的长辫,些许乌发蓄于额前,身穿束身白衣,一对七寸长靴,颇为飒爽。此刻沿着洛阳行走,步伐缓慢,面朝长河,不着痕迹地左右观看,心中不禁讶异,不仅那黑衣人未出现,连净因的行踪也未寻到。
不知黑衣人是否会来,但净因绝对跟着自己,也不知道他那“兜率天王步”有何奇妙,此处一望尽是及膝的草苇,稀疏的雪松白杨间隔丈宽,也不知他是怎么隐蔽身形的。
“我与你师尊相遇的之时,莫说你还未出生,便是你师尊,也不如你现在这般大。”
方霖足足在洛水河畔向西走了足足半个时辰,巍峨的洛阳城已朦胧向远,才听到这一声淡漠,沙哑的声音。
依旧是那一身龙纹玉缎黑袍,黑色长巾裹住半张脸,只露出眼睛,不过黑衣人此刻站在她身后二丈,面朝洛水,侧身对着方霖。
神秘莫测…他是怎么瞬身到我身后的,以我的意识竟然没有察觉,看来我小看了他。方霖站定,抱负长剑,与他相隔两丈,面对洛水,面上虽不动神色,心中却大为惊骇。
“你为何知晓我是仙宫弟子?”
这是最令方霖费解的,此人修为深厚,在成都府时放自己一马,必定是在那时便看穿了自己身份,且极有可能猜到自己是师尊的亲传弟子,不是普普通通的门人。
“仙宫传人极需天赋,踏遍天下也难寻,一人身负镇星相力,太白相力,荧惑相力,除了是她的弟子,还能有谁?”黑衣人语气平淡,不复那日在白马寺时的强烈波动,似是与方霖唠叨叙旧一般,娓娓道来,向她解释。
“你对我仙宫功法倒是了解甚多…那你又是谁?为何要助国舅杨国忠杀李德林?你与我师尊是什么关系?”方霖终是忍耐不住,一口气问了出来。
“我是谁…你没有去问白马寺方丈么?”黑衣人听她三问,沉默片刻,略带惊疑反问道。
他竟然这么说,那他…岂不真就是白马寺方丈口中所说的那个薛怀义?不然他为何会与白马寺的佛塔扯上关系?方霖按捺住心中惊异,不想透露什么,故作对他身份茫然不知,说道:
“没有,白马寺方丈什么也没告诉我,怎么,他知晓你的身份么?你为何要毁白马寺佛塔,白马寺出家之地,三宝净土,与你有什么恩怨纠葛?”
“老夫离开白马寺很久了,或许这个方丈并不认得老夫。”黑衣人低声呓语。
此刻黑衣人沉默了许久,面朝洛水,正月寒冬的大风划得黑衣人长袍猎猎作响,黑衣人从怀中取出一支白瓷瓶,约莫手掌大小,上面用红釉描着一朵牡丹,用桃木塞子塞住瓶口,黑衣人将那瓷瓶丢给方霖。
“将它喝了,我便告诉你。”
方霖接过瓶子,还未哂笑,他让自己喝什么便喝什么,若是毒药呢?还未问出口,那黑衣人又道:
“这是老夫练功的药酒,可抵御江上风寒,你自己闻一闻便知。”
方霖拔掉塞子,只见瓶内褐黄,一股蛇胆,黄芪,灵芝等数多名贵药材混合的刺鼻药味扑面而来,八成真是药酒而已,而那黑衣人双手背负,目不斜视,大有一副你不饮酒,我便不答的姿态。方霖将心一横,心道我还怕你不成,左右还有净因师兄协助,将黄酒一饮,冷声道:
“洗耳恭听。”
黑衣人淡淡一笑,也不看向方霖,远眺江畔,似乎沉思,缓缓说道:
“你有数问,为何要杀李德林,不是我要杀他,而是杨国忠要杀他,你去问他便知,其二,我与你师尊是什么关系么,你不必费尽心思,深追我问,我与你师尊相交多年,去祁连山上问你师尊,白马寺,柳树下,她愿意告诉你,你便一概而知,她不肯说,我也没有办法。”
黑衣人说了等同没说,岂不是在诓她,方霖恼怒,这黑衣人果真断然食言,此刻有些担心刚刚喝下的药酒,他会不会做什么手脚。
“我唯一能告诉你的便是,我不会伤害你师尊,我与她感情很深,所以你是她的亲传弟子,我也不会伤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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