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泥客栈,二楼,靠窗。
一位身材瘦削,面目清秀的男子正倚窗而坐,凝望着窗外的雨。丝丝缕缕的雨连成幕,倒扣在天地间,雨声一片喧闹,混杂着各色或清脆或低沉的响声,矗立在雨中的客栈,却显得与周围格格不入,弥漫着压抑的沉寂,食客们目不斜视,只是专注地盯着眼前的美食,就连咀嚼的幅度都刻意放缓,生怕发出一点声音,眼神更是不时掠过楼梯,似乎比起温暖的客栈,他们更愿意进入外面的漫天风雨中,突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蹬蹬蹬……”,这声音像是踩在食客们的心尖上,使他们露出了惊怖的神色,齐刷刷转过头,瞪着楼梯口。
“这雨真是邪门的紧,以我的轻功都……”随着骂骂咧咧的抱怨声,来人甩着头发出现了,几滴雨水飘散,砸落在地上的声音清晰可闻,下一刻,察觉到客栈的诡异氛围,他把剩下的话咽了回去,四处环顾,迎上了许多含着怜悯的视线。
“这哪来的倒霉鬼,怎么咋咋呼呼的。”
“那是南离宗的道服。”
“红发如火,莫不是该派的新晋天才弟子凌晨。”
“什么!大名鼎鼎的逍遥遁凌晨吗?”
“那可是南离宗啊,这下有好戏看了。”
周围的窃窃私语传入耳中,凌晨心中的不安在看到窗边的那道身影后达到了顶点,只见他堆出满脸的笑容,三步并做两步地赶到窗边,双手抱拳,深深地弯下了腰,“小弟南离宗凌晨,见过张兄,一别数月,张兄风采更胜往昔啊。”
客栈静悄悄的,只有凌晨略显谄媚的声音回荡着,而他却不以为然,甚至弯腰的幅度都更大了,过了一会,没有等来对方的声音,凌晨脸上的笑容有些僵住,眉头紧皱却又快速地舒展开,他稍微抬起头,看着对方接着说:“未曾想过张兄也在此地,小弟鲁莽,冲撞了张兄的雅兴,烦请张兄责罚。”
话音一落,客栈里的窃窃私语立马消失了,众人都飞快地移开了视线,刻意地与对桌大声交谈,场面一时热闹了起来,但所有人的心都揪了起来,早就听说那位爷的目中无人,但未曾想过在这种小事上,他连南离宗的面子都不卖,局势演变下去,江湖上声名鹊起的凌晨当众低头求饶,这可就不再是小事了,而作为旁观者在场见证这一幕,却不是什么幸运的事,万一被恼羞成怒的南离宗灭口,这可没有地方说理去,于是食客们不约而同地喧闹起来,等于是向凌晨表态,接下来的一切事宜,不听不闻不见,从未发生过,也不会在江湖上流传。
南离宗就是这么一个行事霸烈、飞扬跋扈的宗派,任何触犯其威仪的行为,都有可能招致杀身之祸,但凌晨身为南离宗的核心弟子,如此低声下气,主动讨饶,可见对面端坐赏雨的,是个连他都要畏惧的存在。
而对面的张悔此刻正心烦意乱,这两天,他时刻在思考着,为什么师傅会突然陨落,举世无敌,压得整座江湖喘不过气的邪王,居然会悄无声息地陨落,只留得最后一缕传音进入自己的耳中。于是从那天起,张悔就藏起了一切情绪,决定先瞒住天下,开玩笑,这要是捅出去,茫茫多的江湖仇家蜂拥而至,足以把张悔生吞活剥了,就算原本无冤无仇的势力,面对邪王遗产,也会倾巢出动来分一杯羹……被凌晨的声音打断了思绪,张悔的眼神自然而然带上了煞气,而这一幕,看得凌晨是手脚冰凉,心跳加速,他迅速回忆了一遍,冤枉啊,自己只是上个楼梯而已啊,没必要摆出一副要动手的架势吧,凌晨全身紧绷,士可杀不可辱,真要动起手来……他已经暗暗做好了脚底抹油的准备,开玩笑,对面是什么人啊,而自己身怀逍遥遁,不逃难道等死吗!
“我听说城外有座桃花庵,里头酿造的桃花醉酒香四溢,最适合在雨天独酌。”刚巧这段时间需要嚣张一些,就有人撞上门来,张悔的语气带着危险的玩味,凌厉的眼神落在凌晨身上。
“十五里以外的桃花庵吗?”凌晨一愣,他听说过桃花醉的大名,也曾想过有朝一日要登门品尝,却没想过会是这种情况。
“都说逍遥遁是天下极速,一炷香的功夫可够?”张悔看似询问,实则右手已经在往怀里掏东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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