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其实一直都有一个非常可怕但却确确实实可以、或者至少可能可以做到的,远比那个不上不下的结局更好的选择。
发动政变。
手握强大的精英武力集团,有绫本人这样作为博士和高贵华族后裔的人士和大巫女坐镇。他们可以直接杀入新京的政治中心,以屠戮清洗的方式强制夺权再整合整个新月洲的人力物力资源来应对危机。
尽管这也是一条荆棘之道,在紧迫的时间当中这一切的执行都会非常困难麻烦重重,而且这样做会导致月之国的贵族家系传承断代,在之后引发大量的仇恨和内乱。
但如果是亨利的话,他一定能处理好这些所有的事情的。
正因为对于他有充足的信任和了解,绫才会意识到这另一个可能性。
但也正因如此,她才在那一切之后有许多次彻夜难眠一直在思考。
他能做到的,是他的话是能做到的。
可他为什么没有?他明知道将选择权交给那些腐朽而沉迷于内斗之中的华族他们一定不会做出正确的决定,如果他选择流少数人的血的话甚至那些远道而来的老友也不需要牺牲,月之国的国土和国民也可以保存。
——可为什么?
绫的内心中也曾经闪现过对于亨利的责怪,尽管那迅速就被她自己驳斥了——他作为一个异乡人愿意帮忙已是情分,哪怕不做任何事只顾自己的性命逃离危机也不是她能指责的——
——但是为什么?
“你所谓的矜持,你所坚持的所谓‘传播智慧的贤者之路’。”
“就比我们月之国广大的领土,那些无数的人民,那些你认识了许多年的老友,都还要重要吗?”
“若有哪天面临即便是我们这些同伴,即便是她会殒命的局面,你也依旧会坚持自己的做法吗?”
这是她所未能说出口,大约也永远都问不出口的话。
博士与贤者,被冠以这样称号本应同为知晓许多之人,可她却深刻地意识到了。
他们是不同的。
他所走的到底是怎样一条孤独又不被理解的道路,即便连自己所帮助之人都会厌弃和憎恶他,即便那些有过亲密关系的人也终归会离他而去,他也仍要坚持。
绫不认为亨利是对方所说的那样只不过是放不下一个女人就做这种事。
可她也仍无法理解,为什么具有这样的才能的人,会甘于默默无闻。
甚至甘于被遗忘。
“你进去过里界吗。”在博士小姐思绪乱飞的短暂沉默过后,亨利开了口,一如既往以平稳的语调发问。
他的问题有些不明不白,花了一些时间后米哈尹尔意识到了他问的是什么东西,他转头看了一眼自己旁边沉默的黑甲骑士,又回过来摇了摇头。
“大概知道,但没有亲自进去过。”他顿了顿:“这和我的发问有什么联系吗?”
年轻的骑士队长或许并无将贤者拉入康斯坦丁麾下之类的深刻想法,他的话语就当真只是对于这一切看不惯的率直发言。
毕竟如果不提那些关系户,即便在腐坏的白色教会内部基层,成为圣骑士的人也都是正义感高人一等,非常见不惯不公平事物的有志之士。
“我进去过。”贤者如是开口,但就在米拉等人想起他们在新月洲的经历时,他又接着说:“大概一百多年前的时候。”
那不是他们所知道的经历。
“德鲁尹们认为里界是一个特殊的概念,它混乱又时常似乎存在有敌意,但同一时间,它又好像是。”
“具备有目的性的。”亨利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米哈尹尔的表情有了一些变化,贤者注意到了这些,但他接着说:“它似乎在收集保存着。”
“像抄书一样?”事情似乎一下子跑到了熟悉的领域,咖来瓦愣了一下,再次开口。
“不尽是。”亨利摇了摇头:“它保存的是更为完整的,超出我们理解范畴的东西。”
“是时间,是记忆,是世界的碎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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