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孙无忌点头:“是,臣谢陛下体恤。只是,卢望江封还了诏令,声称不能违了唐律,臣也只能徒呼奈何。毕竟,臣也不能凌驾唐律之。”
稚阳看到皇帝与长孙无忌一唱一和的,已经知道势头不对了,却没有后退的余地。
“贞观五年,河州复置大夏县,犬子元斛执意要任大夏县令,臣虽明知其会为舅舅铤而走险,却终究无法阻拦。臣有罪,元斛有罪,请陛下惩处。”
这就是长孙无忌老辣之处。
他若是执意为元斛辩护,绝对会招致妹夫的恶感,倒不如将事情原原本本道来,老老实实等候处置,那样会被从轻发落。
“陛下,臣以为法理人情,若有相悖时,当仔细斟酌。”中书令、虞国公温彦博举笏。“臣以为,可将人犯元真转到长安县服刑;现凤林县令元斛已经不宜再为官,可贬为长安县法曹,负责看守元真,若再有误,连坐;司空、齐国公长孙无忌教子无方,当严惩,罚俸一年。”
稚阳几乎想仰天大笑。
这是惩罚吗?
这是在帮人一家团聚啊!
对这些大佬罚俸一年,与罚酒三杯何异?
长孙无忌低眉顺眼:“臣认罪,伏请陛下降罚。”
李世民笑道:“大临之言甚是中肯,辅机,你这一年的俸禄,罚了!”
长孙无忌谢过皇帝恩典,转头眼中已带了一丝怒火。
这事,外人当中,知情的就柴令武一个,指向性非常明确。
这个小畜牧,一点不知道尊老爱幼。
不就是当着皇帝的面给你个重击吗?
这件事,对长孙无忌来说,伤害性几乎没有,污辱性却极高。
家里的葡萄架,怕是得修一修了。
……
左屯卫大将军、检校殿中监事、谯郡公周绍范下值后,慢慢来到平康坊,进入晓月楼。
歌,依旧绕梁三日;
舞,仍然翩翩似仙。
可惜这酒。
啧。
假如我不曾见过光明,那我会永远安于黑暗。
品过了隐隐有灼烧感的烧刀子,再来喝三勒浆、葡萄酒、酴醾酒、桑落酒……感觉跟后世的酒鬼喝饮料似的,不得劲啊!
周绍范是独酌,肯定不会要包房,而是挑了一个角落的位置,要了两角酒、半斤肉,一碟黄豆,独自浅酌细饮。
长孙无忌今天在殿被弹劾,着实让无数朝臣震惊,更让周绍范心头大震。
周绍范明白,长孙无忌这是招惹了谁。
而且,自己也同样招惹了人家。
不可能报复了长孙无忌,却不来报复自己。
为什么当时就要嘴贱那么一下呢?
表现自己的大公无私、不畏强权吗?
酴醾酒依旧微甜,周绍范却觉得微苦。
“听说了吗?大名鼎鼎的齐国公,原来也养了外室啊!”
“养外室算什么?人家的外室子都已经做官了,当一方县令了……”
看,在这世间,风言风语是的,要想搞臭谁,捷、隐蔽的手段就是传言,在这个时代,清官明吏都未必能查出流言的源头。
“外头有小儿在唱谶语,‘左屯为天子’,嘿嘿,是不是又要乱一阵了?”
“左屯?莫不是左屯卫?这是要出大事呀!”
“坐下!这些真真假假的谶语,多了去了,有几条灵验的?”
周绍范持酒樽的手一抖,酴醾酒洒到了桌,慢慢滴落下去,浸湿了周绍范袍子的下摆,而周绍范却浑然不觉。
好狠的一招!
这是真正的杀人诛心,周绍范除了自辞左屯卫大将军一途,竟无法再证清白。
“说起左屯,我想到了左屯卫大将军,周大将军可是夺了安化门外、清明渠畔的一个庄子,将那些平民变成了他家的家奴哟。”
周绍范几乎要跳了起来。
事实,大家都是西汉首任丞相萧何的徒子徒孙,多多少少都有点不法的事。
除了让家族受益之外,自污也是必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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