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治中公房内处置文书的柴令武放下毛笔,搁笔架上,瞅着进来在一旁恭候的司法参军裴明烨:“站着做什么?自己寻椅子坐了!来本官这里,莫要拘束,就当回自己家。”
裴明烨腹诽。
信你这话,那就不要当官了。
当回家一样,难道我还得找一块搓衣板来?
“治中,下官觉得,河州大牢该修缮了,其中一堵墙裂开了儿臂粗细的口子,再不及时修缮,会出事的。”
柴令武掌握了财权之后,要钱的人如过江之鲫,没个消停的。
这个破家,难当啊!
贞观年间,凡秋决者皆送大理寺、刑部复议,但地方上的牢狱同样也囚禁了不少人,所以李世民当初为贞观四年处死二十九名囚犯而沾沾自喜时,并没有考虑到各地的囚徒。
州狱、县狱从来不会空,除非城被外敌攻破了。
柴令武还是第一次进入州狱的地盘。
州狱不在州衙里,在枹罕城的一角,遇敌攻城的时候,囚徒可能会被驱使持械上阵。
别不信,玄武门之变时雍州治中高俭,便驱使雍州囚徒持械击芳林门。
州狱自然不可能如大理寺一般,连狱史都是流外五等,他们都是吏,分别叫典狱、问事、白直。
典狱这个名称,好像到后世都还有地方在使用。
“见过治中!见过参军!”
一名脸上满是痘痘的问事飞快地跑过来行礼,笑容可掬的。
裴明烨呸了一口:“治中别被宣胡这臭贼给迷惑了,他虽然一副笑脸,下手却最狠,有三个人犯被他整治得撞墙而死。”
柴令武信口说道:“莫不是躲猫猫?”
宣胡憨笑着,眼里却是看知己的神色。
裴明烨看了宣胡这个憨憨一眼:“两个坏人清白的采花贼,一个灭门的人犯。”
明白了,这是有心理洁癖,嫌唐律惩治得太轻了呢。
不过,在柴令武到任之前的事,懒得过问,免得粘一手粑粑。
柴令武叹了口气,果然古今同理。
“躲猫猫不保险,玩点小鸡过河、仙人指路、苏秦背剑就差不多了。”
宣胡满眼放光,脸上的痘痘仿佛下一刻能迸射出来。
懂!
治中是行家!
这三个招数,就有两个没听说过,感觉很有文化底蕴的样子。
哎呀,果然是吃了没读书的亏。
“说一下州狱的情况。”裴明烨虚踢了宣胡一脚。
“州狱分男狱、女狱,男犯还有二百零九名,女犯五十三名。”
“打架狠了、伤人重了,偷牛、盗羊、偷人都有,还有三名女犯是因为公婆欺辱太甚,怒而挥刀的。”
婆媳关系啊!
这是个即便后世也无解的难题。
“州狱平日督使人犯种桑麻、织布匹、种小麦,倒也勉强能收支相抵。”
柴令武吐槽,那是你们没引进织毛衣的活。
“男犯的牢房,朝外这头开裂三丈长,若不及时修补,会让他们有脱困之机。细算下来,没有一百缗,不足弥补。”宣胡娓娓道来。
“五百缗,砸了重建,够不够?”柴令武扬眉。
修了的破墙,早晚会再坏,到时候又重新修补么?
真正重建,五百缗是不够的,但州狱的天然优势是劳力不要钱。
裴明烨惊讶地张大嘴。
河州的民曹,账目上千疮百孔,所以他连要钱都只敢要一百缗而已。
柴令武从哪里抠出多余的四百缗?
柴令武笑而不语,真以为民部度支司员外郎薄宏是白来的么?
民部各司的郎中、员外郎,各自手中掌握了一笔不算太大的经费拨付权,区区五百缗而已,没问题的,薄宏已经告知过柴令武了。
“哈哈,五百缗!治中好大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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