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浙党,当然是以浙江籍人士为主的政治团体。不过,并不是所有浙江籍官员都是浙党,浙党里面也不全是浙江人。
前者如温体仁,作为乌程人,老温却是出了名的不党,自然不是浙党成员。而后者的代表,则有刚刚被提拔为内阁三辅的李戴。
这位是河南人,但作为早年浙党首领沈一贯的亲信,却是不折不扣的浙党大将。
多年前,李戴在沈一贯授意下利用京察大肆打击东林党,被东林党强势反击后,他不得已致仕。在家歇了好些年后,又复起为南京吏部尚书:这个职位除了每六年考核一下南京城里的闲散官员们就没什么事情,纯粹是个闲职。
本来他以为这辈子就这样了:他已经六十多岁了,再混个几年就准备乞骸骨。谁知道天上掉馅饼,今上居然直接让他入阁!
作为人老成精的老官僚,他稍稍脑子一转就明白了:这是皇上在玩帝王心术。
毫无疑问,这次内阁调整后,帝师党已经在朝堂中占据了绝对优势。虽说帝师党因为其出身的原因,天然的会和皇帝站在一起。但是作为君王,无论如何都不能接受朝堂之上只有一党。适当的引入其他党派或者非帝师党的官员入场,乃是一个合格的皇帝必须做出的选择。
想明白了这一点后,李戴立刻毫不遮掩的从南京出发,直接去了浙江的宁波府。
这里有前浙党首领沈一贯的坟茔。李戴此举,乃是公开亮明自己的身份:我虽然是河南人,但我是浙党,而且我要接过沈一贯的衣钵!
“见过通达贤弟。”
“哈哈哈,看到金陵日报的通报后,弟就算到兄长会来拜祭父亲。”
“贤弟这份敏锐,哎,文恭公当年实在是做得太谨慎了。”
“诶,过去几十年的事情了,不必再说了。”
所谓通达贤弟,乃是沈一贯的长子沈泰鸿。这一位本来也是很有才学的,若是正常发展,一甲或许不敢保证,但二甲进士是绝对没有问题的。但坏就坏在沈一贯当上首辅的时候他还只是个举人。
为了避免沈泰鸿将来中进士时引来政敌的攻讦,沈一贯直接给他求了一个尚宝丞(专职负责管理皇帝印鉴)的官职:按照大明官场的惯例,秀才、举人没有获得朝廷正式官职前可以无限期的考进士。而一旦有了官职,就不能再考进士。而若是没有进士出身的官员,除了海瑞那样的异数外,一般来说,干到死都不会突破五品。
所以,沈泰鸿的仕途至此是彻底毁掉了。他在给万历保管了几年玉玺后,也只有黯然返乡。
陪着李戴在沈一贯的墓前完成祭拜后,两人下山,回到沈家祖宅,自有沈家的下人们张罗出一席精致的饭菜。
“恭喜兄长,此去北京入阁,当有一番作为。”
“哎。”哧溜饮下杯中酒,李戴道:“贤弟当知,现在帝师党大势已成,愚兄去了,就是个点缀。到时候同僚掣肘,皇上也不信任,这个难受啊。”
“哈哈。”作为前浙党领袖之子,沈泰鸿的见识是不差的。他当然知道李戴这是在矫情,但作为全家和浙党牵扯太多的人,沈泰鸿还必须忍耐对方的这份矫情,并且尽力说话主动一些。
“在弟看来,帝师党虽为一党,但其内部也并非铁板一块。如首辅这样的人,或许就不为孙恺阳、熊飞白所喜。而如张君一这样的书呆子,只怕也不能为袁可立这样的实干之人所爱……”
“贤弟说的极是,不过,这些人到底是陪伴今上十六七年的情谊在,内部的矛盾或许是有的,但真要遇到外敌,很快就能团结一致。”提起酒壶,给沈泰鸿斟酒后,李戴道:“谁都明白,这次皇上点我这个老朽的将,是要给帝师党树立一个反对党。这个党,力量不用太足,但一定要对帝师党形成制约和钳制。还得在必要的时候站出来,在万一帝师党做坏了事情后,给他们擦屁股。所以,这就要求这个党多少有一些具体办事的能力。”
“兄长的意思弟明白了。”一点不做作,沈泰鸿很是配合的从袖子里取出了一册小本:“这是家父生前亲笔书写的相关人员名录,现在就交给兄长掌控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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