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巡骑在一匹河西骏马上,遥望着不远处巍峨的弘农宫。
他出身名门,自幼虽然木讷寡言,以至于被人认为是“痴儿”,但自及壮以后,相貌雄伟,战阵之上勇猛无比,被当今之人比作项羽在世。
而他的心境,也跟霸王相仿,垓下的霸王。
已经是攻城战的第二天了,战况对“义师”来说并不顺利。
按照他的设想,这般猛攻之下,今天就应该可以攻破弘农宫了,但现在这燕军的防御看起来摇摇欲坠,叛军几次都攀上了城头,但却无一例外都被燕军赶了下来。
而洛阳方向现在没有消息传来,这就说明,是坏消息。
燕军主力应该已经回援了,最多不过几日的时间,就能追上来。
这弘农宫,能打下嘛?
他现在已经知道自己犯了错误,兵法云:主帅不可怒而兴师。
但开弓没有回头箭,现在只能硬着头皮打下去,现在各部为了杨巡口中弘农宫里面的珍宝和美人士气已经被激发起来,而且守军的表现也让“义师”觉得弘农宫并非是牢不可破,再有几日肯定就能拿下。
这时候撤军,军心士气可就要尽丧于此了。
于是乎,杨巡只能亲临阵前,鼓舞士气。
宫城上的燕军,处境就有些不乐观了。
杨巡将三面攻城队伍分成十队,昼夜不停,轮番攀城进攻。
这么干对于叛军自己的消耗很大,但对官军的消耗更大。虽然是守城一方,但叛军这么轮番攻城,根本就没有喘息之机。
双方的兵力本就悬殊,面对叛军超乎常理的攻城方式,只能是勉强招架。
而原本已经变成文职的李元徽,又得重新披挂起来,充任武职了。
倒不是情况真就危及到参军都得上的程度,而是慕容颌所部的一个校尉倒霉催的被流矢射中,阵亡了,慕容颌就直接让李元徽去接手这一部三百余人的队伍。
还语重心长叮嘱说:“这是立功的好机会!”
对别人来说,这可能是特别关照,但对李元徽来说就不那么友好了。
其实守城战,作为校尉一级的军官,只要城不破,安全系数还是挺高的,那个校尉被流矢射中跟中彩票的概率也差不多:在与上城的敌军搏杀之中铁胄掉了,正好城下一支羽箭射穿了他的脖子...
虽然不想立功受赏,但人家高阳王抬举,不能不识时务。
更不能表现的胆怯。
于是乎李记室又变回了李校尉,穿的还是自己那身明光铠,制作精良,足以抵挡箭矢。
而在第二日的战斗之中,李元徽也第一次近距离斩杀了一名攀上城墙的叛军。
是個十几岁的少年,脸上还带着稚嫩,穿着号衣,没有甲胄,手持一柄横刀和一面制作粗陋的盾牌。
高声啸叫着从垛口跃上城墙,然后被李元徽用官军制式长枪刺穿了胸膛,那一刻他好像能感受道对方生命的流失。
然后,没有什么波澜,只是手微微有些抖。
他真的杀了人。
战斗一直在持续,官军也只能分作几队轮番休息,不然就是铁人也顶不住。
而叛军好像杀红了眼,哪怕城下已经堆满了尸体,仍旧前赴后继的攀城。
一直到入夜了,连续了进攻两日一夜的叛军,才终于停止了攻势。
这让官军难得能够喘一口气。
李元徽靠在城墙上,并不敢轻易摘下头上沉重的铁胄,他可是很怕死的。
未来的亲王殿下,死在这可太亏了。
韩全递过来水囊,李元徽接过来喝了一口,然后问道:“你今天杀了几个?”
韩全想了想道:“十几个吧。”
李元徽道:“这要是普通兵卒升官,能升几级?”
韩全笑道“四郎你怕是不清楚这军中的规矩,几级?我要是普通兵卒能把赏钱能拿到就不错了。咱们守城是不记斩首功劳的,这要是在外野战,斩首十几级,那倒是能升个队正。不过一个队正也就到头,再往上都尉,就得看运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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