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城司白虎节堂签押房里,梁师成十分地烦躁。
他端坐在座椅上,双手笼在袖中,放在腹部上,呼吸放缓,悠长绵远。
左侍禁拿着一叠文书,走到门口,刚要出声,听到站在门口的杨若水竖起食指,轻嘘了一声,示意噤声。
“爷爷怎么了?”左侍禁轻声问道。
“梁相乏了,在闭目养神。”杨若水轻声答道。
“哦。”左侍禁点点头,悄声站在杨若水身边,不敢多言。
他悄悄瞥了一眼身高挺拔,仪表堂堂的杨若水,眼睛里闪过嫉妒之色。
官家万寿节瑞圣苑家宴,李邦彦肆意妄为,先丢官再丢性命。入内内侍省也受到牵连,一大批左右殿直、左右侍禁和供奉官,或被打死,或被逐出宫去。
皇城司也受到波及,一位押班机要文字的供奉官突然消失,左右侍禁还想着竞争上岗,不想转天梁师成从他处调来一位供奉宫,接了机要文字房押班一职。
他就是杨若水。
此人机敏干练,小心谨慎,机要文字房的诸事处理得井井有条,颇得梁师成器重,赞不绝口,依为左膀右臂。
静静地等了一刻钟,梁师成的声音幽幽地在室内飘起。
“进来吧。”
杨若水领着左侍禁进到屋里。
“梁相/爷爷!”
“今日各处禀文里,有什么事吗?”
“回爷爷的话。蔡京连同其第七子,今日出京,随行有妾室两人,婢女六人,伴当六人,护卫四人,大车十余。”
梁师成笑了笑,“太师官囊颇丰,怕是最后要便宜了高俅和刘二郎。”
左侍禁等了一会,看到梁师成说完,又继续禀告道:“蔡攸、蔡翛按制早该出京赴任,可是两人称病,逗留京中,四下钻营。
今日蔡攸给郎州刺史王官人府上,蔡翛给永庆军观察使朱官人府上,各送去一车财货。”
王官人和朱官人,谁啊?
没等梁师成发问,杨若水在一旁解释道:“朗州刺史王永信,是王贵妃的兄长。永庆军观察使朱孝孙,是太子妃的亲兄。”
“呵呵,真是病急乱投医,什么门路都敢走。”梁师成冷笑两声,“把这份禀文抄一份,给到王少宰(王黼)。”
“是。”
“还有什么要紧事?”
“爷爷,还有一件大事。”
“什么大事?”
“陵光院主前几日召集汴京有数的四家大商贾,以及河东、河北、京东、京西等大商贾十二家,开了两天的会。据闻奉国节度使刘二郎也有与会,还发了言。具体会议情况,一直没探到。
今日小的通过坐探,终于查到,此会主要议题是成立阜丰银行。由陵光院主、厚德宫主和刘二郎牵头,拉了京畿、京东京西、河北河东十六家大商号加入,皇后、东宫、高太尉等都有参与。”
“阜丰?物阜民丰,寓意倒是不错。银行又是个什么玩意?”梁师成不解道,不由自主地转向杨若水。
“梁相,属下问过入股的一家商号东家,他大概说了一下,大致就是揽储放贷,钱财流通。跟质库相似,又大不一样。只言片语,很难说清楚。
刘二郎足足说了一上午,十几位纵横商海的东主们才完全领悟,然后这十几位东主激动不已,哭着喊着要加入其中。可惜不管如何,十六家只分到了三成的份子。陵光院和厚德宫,占了五成五的份子。其余的是干股,由刘府代持。”
杨若水的话让梁师成不由摸着光溜溜的下巴。
“这个刘二郎,脑子里怎么尽是这种千奇百怪的主意。做官邀宠,打仗赚钱,他是样样都没落下!”
前些日子扳倒蔡京的事情上,刘国璋彻底地伤了梁师成的心,让他深刻认识到,刘二郎跟自己绝不是一条心。
但他心机深沉,不会轻易透露出心思来。
“长水军,德胜军,还有中垒军,这三处刘二郎勾管的厢军,多安插些人手。”
“是,爷爷。”左侍禁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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