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州刺史府,芜园吾乡阁里屋,赵五娘在凝神画画,慕容均站在旁边看着。
“又跟正道先生学了新画法。”
等到赵五娘放下笔,慕容均开口问道。
“嗯,我现在才明白,正道先生并非浪得虚名。他的三远法,咫尺千里,还有那个游动通视,当真旷世妙论。
把这些关窍弄明白,整幅画的布局、平衡、立题、意境,立即上了一个新的境地。”
“正道先生的画,让人一目难忘,越看越入神。尤其是他那些不肯轻易示人的,在十几年游历各地所画的风俗景色画,看着有一种别样的感觉。”
“十三姐,我也有这样的感觉,可是又说不出来。后来二郎哥哥点破,说正道先生的画,关窍就在‘不为己甚’上。他的画,像《诗经》一样含蓄,乐而不淫,忧而无伤。
平平无奇的各地人物风情,不动声色间把大宋丰亨豫大下的衰败动荡,隐忍却毫不避讳地展示出来。盛世危机,在他的每一幅画里,都能看到。”
“啊,真得吗?我怎么没看出来。”
“二郎哥哥举了几个例子,说正道先生画的金陵城东门一隅,守卫兵丁躲在角落里晒太阳,枪是秃的,甲是破的,武备懈怠残破。
税监趾高气昂,进城百姓们排成一长串,被迫缴纳入城税。权贵士子们却长驱直入,毫无阻拦。足以说明税负不均,富者不税,穷者倍税。”
“一幅画还看出这么多玄机来?”慕容均抱着双臂,微微歪着头,“他那颗七窍玲珑心,怎么能看出那么多东西。”
“二郎机敏缜密,聪慧不同凡人,自然能看出一般看不出的东西。”刘宝祥挟着室外的寒气,就像一朵雪花,悄无声息地走了进来。
“祥老回来了。”
“是啊,终于选了几个好苗子。”
“内侍省?”慕容均嘴快,马上问道。
刘宝祥笑了笑,没有直接回答。
“我在内侍省待了足足六十年。嗯,那是嘉祐三年,前一年,狄襄武公(狄青)病逝,苏东坡春闱中试。后一年,王荆公给仁庙先帝上疏,《上仁宗皇帝言事书》。
当时我还在濮王宫,神庙先帝那时才十一岁,对这份上疏爱不释手,老奴也跟着读了几遍,现在还记得几句。‘无能之士,禄以利臻;才俊之流,坐成白首。’”
说到这里,刘宝祥连忙拱手,“五姐,十三姐,还请恕罪,老奴老了,老了就总是喜欢过去的事。只是老奴觉得,神庙先帝想做的事,刘二郎说不定能做成。”
“真得吗?”慕容均惊喜地问道,“十三从小听大娘娘(哲宗废后孟氏)说,父皇以绍述皇爷爷遗志为己任,只恨苍天无眼,英年早逝。刘二郎要是能完成皇爷爷和父皇的遗愿,倒也不枉我...”
赵五娘看着慕容均,眼睛眨呀眨,水汪汪的犹如北海之眼。
刘宝祥看一眼慕容均,又看一眼赵五娘,意味深长地说道:“只是这世上的事,一饮一啄。击北辽,灭西夏,超越汉唐,建这不世之功,需要付出不菲的代价。”
“无妨,多大代价都行,我愿意助刘二郎一臂之力!”慕容均慷慨地说道。
赵五娘敏锐许多,隐约听出刘宝祥话里的含义,但是不愿提及,只是转言问道:“祥老,那几位靠得住吗?”
“都是受过皇后、五姐和老夫恩惠的人。聪慧机敏,坚韧隐忍,又懂得知恩图报。”
慕容均在一旁问道:“祥老,我们准备结盟的谭稹,靠得住吗?”
“靠不住。”刘宝祥当机立断地答道。
慕容均脸色一变,赵五娘在桌底下连忙拉了她一下,硬生生把要脱口而出的话咽了回去。
“祥老,那我们还要拉拢谭稹?”
“此事我跟二郎也说起过,也跟他介绍了谭稹的来历。他出自良家,只是亲人重罪受牵连,净身入宫。武泰军节度使、李忠敏公(李宪)与王韶收河湟,击吐蕃,克兰州,连败河西家时,童贯是麾下的小黄门,谭稹是近侍亲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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