翰林院在皇城西华门外,但是翰林院图画院在国子监和礼部贡院之间。
这里绿树成荫,北面是蔡河,南边出了南熏门,就是玉津园,环境幽静,适合画师们进行“艺术创造”。
这天上午,一群人气势汹汹闯进来,就像一群闯进书房里的老鼠。有役仆壮起胆子上前喝问两句,被两拳打翻在地。
喧闹声惊起了图画院里画师们,他们纷纷从各房的门口和窗户探出头来,看着这群来意不善的家伙。
各个都明哲保身,没有出声。
在画院深处靠西的丹青馆里,张择端与四位同僚在争论着。
“《万里江山图》不能再画了,这等于是把我大宋各处山川地形、要隘路径全部摆在明面上,要是被河西家和北辽细作,或者心怀不轨之人拿了去,祸国殃民啊!”
“正道,你这有些危言耸听了吧。”其余的四人不以为然。
“是啊,退一万步说,这事是元妙先生上疏,官家恩准,太师督办,就算天塌下来,有高个顶着,关我等何事?”
张择端怒目圆瞪,“你这说得什么混账话!我们吃着朝廷的俸禄,就眼睁睁地看着大宋的军情机要被敌寇拿去?然后按图循路,袭扰和杀害我边州军民?”
被他这气势一逼,其余四人不敢言语,但是心里的怨恨反而更多。
真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没事找事!
“正道啊,”一位年长的待诏装模作样地说,“你所言有几分道理,那我们想个法子,既不会误了上面的差事,又不让军情机密泄露。”
“什么法子?”
“大家想嘛,一人计短,二人计长,大家一起想,总会想出个法子。”
“癿翁所言极是,我先出个主意,抛砖引玉。我们把各州献上的山川地形图,全部锁在架阁库里,再叫人日夜轮值,严加看守,等闲人等不让接近。”
其他人纷纷击掌,“妙,好!渠丈所言极妙,是老成之计。”
张择端呵呵一笑:“呵呵,我朝风气大家又不是不知道,无论是御前论政,还是政事堂议事,不消半个时辰,就传得沸沸扬扬。
无论是枢密院的军令,还是中书省的札文,还没出汴京城,执笔的承旨舍人们,就在酒楼里高谈阔论,以为谈资。
不要说翰林画图院,就是中书省,尚书省和开封府,都常有窃贼闯入,盗取财物,恍如无人之地。”
张择端的话引起同僚们的不满。
“正道兄,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你到底要如何?”
“正道兄,你说得太过。我图画院虽不是秘阁、政事堂,可也是翰林院一署,朝堂要害之地,宵小岂敢乱入...”
话还没落音,等到有人在外面叫嚣道:“叫张择端的穷措大,快些出来!”
“快些出来,慢了就打断你的腿!”
“快些快些,休叫爷爷久等了!”
听到外面呼叫乱喊,四位待诏脸色大变,颤颤惊惊地问道:“正道兄,你在何处惹了祸事回来?”
张择端转过头来,笑着问道:“秦老夫子,刚才你还说我图画院也是翰林院一署,朝堂要害之地,宵小岂敢乱入。现在一群不知哪里来的泼皮,却直闯到这深院之处。
要是换做心怀不轨之人,画院的架阁库挡得住他们吗?”
秦老夫子四位待诏脸色惨白,“正道,先不要说这些,赶紧去叫人,把外面这些泼皮打发走。”
张择端目光在屋内扫了一圈,走到角落,抄起一根方木,五尺长,两寸见方。不知是用来顶门的,还是给木柜当横木闩。
咣当推开门,张择端扛着方木走出来。
“哪里来的撮鸟,在这里乱叫什么!知不知道这是哪里?”
“管你哪里!汴京城就没有我们无忧帮不敢去的。”
“好胆,开封府不远,再过去是中书省和尚书省,皇城也在那边,几位好汉有胆去那里逛一逛。”
“你个穷措大,嘴尖牙利,老子敲碎你的牙!”
一个身穿襕袍,头戴交脚幞头的男子,拨开叫嚣的无忧帮众,施施然走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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