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踏踏——
踏踏踏——
在僵硬、单调但却很是密集的脚步声中,江寿手提纸灯笼,学着其他提灯笼的黑沉身影一般的姿态,混入在人流中,试图如此混进去。
他刻意无视了道路两旁,仿佛是在侍立着的纸人,以及其他涂着模糊而怪异色彩的纸扎用具。
但尽管如此,那些事物仍旧非常惹眼。
他的余光不自主的瞥见,有纸扎的房子,纸扎的棺材,纸扎的桥梁洞府,纸扎的血色之人在随手洒着飘零的纸钱——
彼此间无任何规律分布着,参差不齐,但又保持着一种稀奇古怪的协调感。
每当他随着人潮向前走上一两步,便会有来自背后、甚至来自四面八方的目光,在他的身体上下逡巡游弋,令他内心毛骨悚然,冷汗不断渗出。
但他尚能保持镇定。
此刻他的处境,其实与上次在小脏村的处境大差不差。
小脏村时,他得到了入门“通行证”——小女孩的信,只要不触犯忌讳,就能保持在其诡异的平衡之中不激发邪巢汹汹。
这次同样如此,他手中的纸灯笼,就是“通行证”。
但二者最大的区别在于身处小脏村时,他的目标明确,就是找妈妈、送信。
而这次,手持灯笼进入阴门中的他,却还没想到应该如何顺利混入其中,如何得到石心血肝,再顺利出来,一切只能随机应变。
眼前,那高大的阴门距离他已不算太远,可他为了维持着不显突兀的同一幅度脚步,这条路反而显得格外漫长。
氤氲的雾气,摇曳的灯影,木然僵硬却又栩栩如生的纸人纸马,在此刻绘成了一副最为邪异的画卷。
呜呜——
阴风从那深黑巨门中不断吹拂而出,却吹不散四周的水雾。
只带来冷冽的饥寒。
每一阵风刮过,江寿都感觉自己的身体犹如被刀片侵略,刮下了一层血肉。
咚咚咚——
“呼、呼、呼……”
江寿能听到自己疯狂跳动的心跳、与不受控制加剧的呼吸声,那种不断被人用阴冷的目光扫在身上的感觉,即便经历再多次,他也无法泰然处之。
为此,他心中念头电闪,刻意转移开注意力。
‘我之所以接过灯笼,并非一时意气,是经历过认真思考的,我就算是可以回去加以准备后,再去找他‘接任务’,可对于这种各司强者都颇为无能为力的邪巢,我又能如何准备呢?’
‘算计再多,准备再多,也是无用功,反而会不断催化恐惧,针头注射进静脉时痛苦有限,最痛苦的反而是针头明晃晃的在眼前闪烁,却迟迟不扎下来的感觉。’
‘只要是为了那石心血肝,我也终究是要如现在这般,手执纸灯笼来此的,‘烈焰人’本身也没有义务一直为此等我,今夜或有些仓促,但万事宜早不宜迟……’
想到此间,他的念头忽然一滞,因为面前有两道高大的阴影,不知从何处出现,陡地挡在了面前。
踏——
江寿不自主的停住脚步,小腿略有些发软,凭借着几次“坐观法”后越发清醒理智的头脑,才能在此刻抑制住倒退的冲动。
他学着其他的黑沉身影,动作幅度很是僵硬、缓慢的一点点抬起头。
就仿佛变成了一具受人所操控,不怎么灵活的提线木偶。
面前,两个骑着纸马的魁梧黑影,看不清楚面容,只能看到它们同样手提着红色纸灯笼,并列在前,挡住去路。
那灯笼的穗子就轻飘飘的随着阴风,吹在他的额头上。
又麻又痒。
江寿没有说话,只是看着两位骑马小哥。
透过那黑沉无法分辨的脸,江寿隐约感受到两道目光聚拢在他的脸上,十分阴冷、默然的盯着他。
场中,一时静寂下来。
江寿背后的其他人影,因为他的停滞不前,也个個呆板的停滞在背后,一盏盏灯笼火苗摇曳,“哗哗哗”的响个不停。
两侧侍立着的纸人们,几乎将所有的目光,都转到了他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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