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头上,有若骤雨的箭矢一直未断,中间还夹杂着一些带火的雕翎,专门挑拣木质的壕桥为目标,要将它点燃烧毁,奈何这原是新采伐的木料,木质仍较潮湿,而且上面还涂抹了厚厚的,特制防烧药剂,根本着不起来。
眼看壕沟上架满了八座飞桥,护城河再也阻挡不了红巾军前冲的脚步,不甘的火炮望着蜂蚁般涌来的他们,只能无奈地向远方继续发出疲惫的轰鸣。
强行被征集而来的汉人青壮年,在守城元军的威逼下,将一块块礌石、一根根滚木,一篓篓沸油,或抬、或扛、或搬地一趟趟运上城楼,但依旧补足不了上面大量的消耗,偶尔腿脚稍慢,便会被杀红眼的鞑子兵,不问任何缘由,活着扔出城外,砸向攻城的一方。
‘啪!哗啦啦!’竹篓碰到长梯,沸油当头淋下,首当其冲的几名红巾军战士,全身被烫得疼痛难忍,惨嚎着从高空跌落,只见吐出数口鲜血,浑身抽搐几下,没过一会儿时间,便一动不动的躺在那,了无生息了。
接着,几根能持久燃烧的松油火把随之摔下,将长梯上的油脂尽数点燃,就听‘轰!’得一声,火苗升起,烈焰飞腾,不但阻住了想继续上爬的红巾军,更是把梯子烧的‘噼啪噼啪’直响。
然后,更是滚木擂石集中的从城头滚砸压下,虽说有幸运地红巾军战士连番躲过,可燃烧的长梯却架不住这些手段,‘喀吧!’,被砸的断为两截,连带着上面的士兵一起,坠落在城墙之下。
两个时辰过去了,战场上依然在重复着同样的事情,你攻我守,你来我打,除了地上多出的残缺尸骸和破损长梯,以及还在顽强燃烧的小火苗,红巾军可以说是毫无进展,甚至连登上城楼,又即刻被杀的士卒也屈指可数。
朵儿只斤斜端三股托天叉,示威似得将叉身探出城外,那雪亮的叉尖上赫然挑着一个红巾军小队长,只见他的鲜血顺着叉杆滴滴答答溅落城墙,逐渐空洞的眼神望向下方,嘴巴张合,仿佛要大声告诉自己的同伴,冲上城来,为我报仇!
‘嗖!’一支劲箭破空疾袭,直指朵儿只斤的面门,唬得他连忙侧身,藏在城垛之后,看着那箭矢射穿一个躲避不及的亲卫,又‘噹’得一声,钉入内城的砖墙之中,黑红的大脸立即就变成煞白颜色,再也不敢挑殈,两手较劲,叉身一甩,将那具死尸抛入护城河中,轻轻地溅起一朵水花,就没顶不见,空留一丝红色与其他血痕纠缠,形成更大的一团。
日近暮色,红巾军虽然是轮番上阵,狂轰猛打,但久攻不下,气势上不知不觉便弱了下来,陈友谅唯恐有失,遂按照计划,吩咐手下人鸣金收兵。
命令布下,只见一人手持一杆长柄的铜制乐器,它的顶部好似庙里的大钟,不过是缩小了数倍,而且钟口朝天;另一人则手拿木棒,有节奏的进行敲击。
立时,沉闷而悠长的钲声传遍整个战场,正在攻城的红巾军战士们听到讯号,不敢违抗,只能心有不甘的望着那如恶兽般的蕲州城,默默地托起依稀可辨的战友尸体,脚步踉跄地奔回临时营地。
弓箭不再发射,火炮停止对吼,连石块撞击城墙的闷响也不复听闻,一瞬间,战场上死寂下来。
看到红巾军退兵,盔歪甲斜的朵儿只斤,一屁股坐倒在城墙的马道上,再也不愿多挪动半步,张开大嘴,缺氧似的,狠吸了几大口带着硝烟和血腥味的空气,才使自己的脸色略有好转。
好半天,他才用双臂支撑起身体,费力地瞧向那些守城的官兵,就见他们有的身子倚着垛口直喘,也不怕冷箭来袭;有的瘫卧在地,可口中却在无声的呢喃;有的到现在才发觉受伤过重,被人抬下城去;还有少数人两眼无神,双手拄着兵器,呆呆地朝着城外发愣。
朵儿只斤刚要对他们说些鼓励的话语,以作抚慰,但转念一想,还是先把守城告捷的战况报给答帖木儿少王爷为妙,于是,站立身形,把不远处的副将招了过来,低声吩咐两句后,便在亲兵的扶持下,上了坐骑,急急地奔王府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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