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大笑:“你既然要得罪天子,又何惧再招惹一两个大人物?”
另一边则只能以苦笑回敬:“你说得不错,既已惹了大麻烦,再多一二又何妨。”
人生有时就是如此奇怪,烦恼从无到有,像是天要塌下来,烦恼从一个大的增加到两个大的,反倒没有什么太隆重的感觉了。
关于“公子”的回忆戛然而止,因为初新听见有人在叫他。
只是简单的一声“喂”,可初新却分辨得出声音的来源与去处。
他一回头,就瞧见了永宁寺门口见过的那双美丽的大眼睛,心想:难道我的伪装本领那么差劲吗?
他正蒙着脸,不知该不该回应露白。
他终于还是回答了一句“诶”。
“他们说你死了。”露白嘴里言语道,脸却写满了笑容。
“他们”指的就是那些消息灵通的江湖人士。
“他们说的话,往往不太可信。”初新打趣道,他很开心,起码洛阳城里还有一个惦记他死活的人。
“可是连我在古树中的姐妹们也都说你死了,死定了……”
“我本来的确是该死,的确死定了,可也不知道为什么,我现在活得比大多数人都还好些。”初新一手叉腰,说话又开始油腔滑调。
“接下来,你要去哪儿?”露白忽然小声地问。
“接下来……”初新说不来,因为他接下来要做的事情无异于找死。
他总不能告诉露白自己要去找死吧。
于是他灵机一动,称自己接下来要找个地方睡觉。
他的确需要充足的睡眠,充足到能让他养够明天赴宴的气力。
他本打算找个干净的角落将就一晚。
像他这样的剑客,睡哪里其实都可以,无非睡得舒服不舒服、习惯不习惯的分别,无数次的露宿街头早已培养了他随遇而安的能力。
“去哪儿睡?”露白好像并不打算饶过他。
初新又回答不出来了,半晌才支支吾吾道:“哪儿……哪儿都行。”
“你这个样子,哪儿也去不了,要是睡在大街,如果醒得不够及时,还容易被人乱刀砍死,”露白认真地分析道,“你若是不嫌弃的话,去我家?”
初新的心跳骤然加速,可抬头看了眼露白淡然的表情,又暗骂了自己一句畜生。
无论神性多么富足,人或许终究还是一种动物,极容易被玉望和冲动支配。
他最后还是选择睡在露白家里,就在床边的地,不必风餐露宿。当然,不管怎样,初新心中仍是有所憧憬的,这和他被穆虎通缉时睡在敏房里的感觉完全不同。友情可以模糊性别的界限,可欲念只会时时刻刻提醒男女听从天性。
他毕竟是个凡人,年轻旺盛,精力充沛。
为了克服这种天性,他决定说些话让自己分心。
“听闻古树的成员都很有钱,你怎么不换套大点儿的房子住住?”露白的屋子很小,拥挤而杂乱,外面也只带了一个很小的院子。
“你以为这套小宅子很便宜吗?”露白笑着反问道。
初新忽然意识到自己的问题多么幼稚,在洛阳,普通人工作一辈子都买不起这么一处小宅,大多数人居住在城郊,或者有幸成为奴隶,能和贵族的狗挤在一块儿。洛阳还有一处商代遗民的居住地,破败、酸臭,可那里的人执拗,不愿搬离,整个族群的人就缩在暗无天日的角落中度过余生。天子后妃、王侯将相,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坐拥一大片土地,就能享受金银雕砌而成的宫殿,同这些人比起来简直天壤之别。
初新不禁问自己:这一切究竟是为什么?
“何况,我也不会在这里待太久,买小的就行。”露白补充道。
“为什么?这里不好吗?”
“好是好啊,时下最新最好看的衣裳、闻起来最舒服价格最高的香囊、天底下地位最尊贵的那些人都在这里,只要有钱,在洛阳生活就永远不会感到无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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