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欢忽然放下竹简问道:“初新少侠也喜欢读书吗?”
初新也放下竹简回答:“不能说喜欢,看书得边看边思考,太累了,我不太喜欢累的事情。”
“学剑岂非是件累的事情?”
“学剑虽累,却是我喜欢做的。”
元欢拊掌称是,之后却指了指初新捧着的竹简道:“那一卷写的该是《魏策四》中的唐雎。”
初新道:“正是。”
元欢又说道:“唐雎和《战国策》中很多其他的人物不同。”
初新问道:“怎么个不同法?”
元欢用一种奇怪的表情看着初新道:“《战国策》讲的都是策士和纵横家,这群人大多撕破了‘仁义礼信’的面皮,追名逐利,众人做事都为了自己的好处,唐雎却是为义。”
初新想了想,唐雎在魏亡之后游说秦王,保全安陵小国,以命相搏,用“布衣之怒”威胁秦王退兵,实在是义举,他又打算回忆一下书里写的其他人,元欢仿佛知道他在想些什么,继续说道:“其他的许多人,如苏秦,如张仪,早上还在这个国家为君王分析利害,傍晚就跑到另一个国家躲避祸患,他们献策,最重要的目的是让自己受到诸侯的重视,享受荣华富贵。”
初新道:“这么比较起来,唐雎的确高义,孤身一人,于耄耋之龄力阻强秦东侵,什么也不图。”
“可惜的是,”元欢眉眼低垂,轻声叹道,“这个故事是假的。”
“假的?”
“对,是假的。你想,秦王不准别人带剑上殿,又怎么会单独接见一个带剑的使臣呢?”
初新想到燕国刺客荆轲为了带匕首“残虹”上殿刺杀,特地把“残虹”放在了地图里,卷了一层又一层,唐雎能够轻易“挺剑而起”似乎是有些不靠谱。
元欢接着说道:“就算秦王轻视一个九十岁的老人,允许他带剑会面,那又怎么会惧怕他的布衣之怒呢?”
细想之下,初新觉得元欢说得的确很有道理,秦王是个无比高傲的人,又有一身优秀的武艺,自然不会把一个九十岁的老人放在眼里。
“所以,我觉得这个故事是虚构的,”元欢自嘲般弯了弯嘴角道,“何况,天子是天之子,区区布衣永远不可能威胁到天子,更不用提杀死天子。”
“我不认同。”
初新本来在托腮沉思,却面无表情地说出了这四个字。
“你不认同?”
初新抬起头,盯着元欢的眼睛缓缓说道:“我倒觉得这件事是有可能发生的。”
元欢没有被这意料之外的回答所影响,他的态度还是很温和:“这个故事实在是很难经得起推敲。”
初新悠悠地说了一句:“正是因为这么多巧合的存在,人们才会感叹‘世事难料’。”
看起来元欢对这个解释很满意。满意之余,他问初新:“巧合也会不利于天之子吗?”
初新道:“如果天子无道,那天子便不再是天之子,他与布衣就没有什么区别,万事万物也就不会朝着对他有利的方向发展变化了。”
良久不语后,元欢突然压低声音问道:“倘若有朝一日,天子无道,你会不会起布衣之怒?”
初新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他也不明白元欢为什么会问这样的问题。
如果当今天子就是无德之君,回答一句“会”,是不是就意味着谋反?
元欢看出了初新的疑虑,哈哈大笑起来:“初新少侠多虑了,我只是随便问问,你也只需要随便回答回答就好。”
初新笑得并不自然,他还是似答非答地说了一句:“我从不杀人。”
一般人听到初新这句话,都好像见到怪物般讶异,元欢却不同,世界上好像没有什么能教他震惊。他只是淡淡问道:“你没有杀过人?”
“从没有。”
灯火闪烁,夜晚静谧。空荡荡的房间不冷也不热,初新和元欢相对而坐,彼此心里都生出一股陌生的敬意。
初新起身,准备告辞,元欢也站起相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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